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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承乾當真了。
殺氣太逼真,李承乾不能不信,這個時候他很確定張玄素是真對稱心起了殺念。
稱心嚇得花容失色,瑟縮躲在李承乾身後,李承乾這時也終於像個男人似的,勇敢地護著稱心的周全。
看著二人患難相依情比金堅的模樣,張玄素索然嘆了口氣。
這太子……無藥可救矣!
身為東宮屬臣,坊間朝堂的傳聞他知道得最清楚,李家父子之間如今冷漠疏離到何等地步,他也最清楚,越是清楚,便越感到憂心如焚,他察覺到危機迫在眉睫,這個時候如果太子拼命補救,修補父子情分,或許事尚可為,若像現在這般破罐子破摔,陛下心中的易儲之念恐怕愈發強烈,待最後對太子徹底失望寒心,易儲之心已定,那時太子無論多麼努力的亡羊補牢都無濟於事了,另一任的儲君人選十有八九是魏王泰,若將來魏王泰登基,李承乾這個曾經的廢太子還有活路嗎?
然而,眼前這位太子殿下似乎已完全不在乎太子之位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失去太子之位後的下場將會多麼可怕?
盯著神情惶然的李承乾,張玄素長長嘆了口氣。
「殿下乃社稷之本,你若自棄,天下臣民怎能不棄?你的父皇是古往今來少有的聖君明君,他為你創下了如此偉大的基業,殿下若不自珍自愛,有何顏面繼承這偌大的江山?」
李承乾經過剛才的慌亂後,這時也冷靜下來了,越冷靜越覺得剛才被侮辱了,盯著張玄素的眼神已多了幾分凶光。
「敢問張卿,我這個太子還能當多久?你能回答這個問題嗎?」
張玄素語滯。
這個問題除了李世民,誰也無法回答。
李承乾冷笑:「今日不知明日事,今日或許酒醉擁色,明日安知不會鋼刀加頸,張卿之諫,我縱納之,於事何益?」
張玄素忽然怒了,大聲道:「那也不能失行喪德!殿下終日沉迷酒色,無故杖斃宮人,不僅荒淫,而且殘虐,此非人君之道也!殿下,從明日起,臣將會監督殿下的一言一行,但有言行失當之處,臣必將直諫!」
頓了頓,張玄素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沉聲道:「殿下,危機已迫在眉睫,若繼續沉淪下去,你失去的不僅僅是東宮之位,你我君臣多年,臣現在要保你的命!保你的命,你明白嗎!快醒醒吧!」
再惡狠狠瞪了稱心一眼,張玄素拂袖離去。
大殿內,李承乾和稱心仍抱在一起,看著張玄素的背影消失在廊外,李承乾目光複雜,臉色難看。
良久,稱心輕聲道:「殿下,張玄素雖說言語刺耳,可奴看得出,他對殿下一片忠心,他說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奴求殿下納諫。」
李承乾重重哼了一聲:「納諫?納這個無君無父之人的諫?稱心,你昏頭了嗎?剛才他在東宮駕前失儀,手執兇器放肆無禮,這等逆臣,孤有朝一日非殺了他不可!」
稱心被李承乾這番毀三觀的話驚呆了,愣愣看著他許久,一顆心卻仿佛沉入了冰窖中。
……
太平村。
李素和王直蹲在河邊,一人一根釣竿,呆呆地注視著緩緩流淌的河水。
「大夏天的,把我約到這裡釣魚,王直啊,你越活越回去了……」李素盯著河水,輕輕嘆息道。
王直撓撓頭:「你平日不是喜歡釣魚嗎?」
李素淡淡道:「首先,我釣魚是選在秋冬,而不是這種熱死人的天氣,看看我的臉,這是一張多麼白淨無暇的臉啊,被太陽一曬,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嗎?」
「會出汗……」
「你豬腦子啊,會曬黑啊!」李素狠狠瞪了他一眼:「曬黑了你賠錢不?其次,我釣魚一般是東陽在旁邊陪我,知道你陪我和她陪我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嗎?」
王直懂了:「她長得比我迎人。」
「何止迎人,簡直雲泥之別,她是雲,你是泥,浮在雲層里和裹在一堆爛泥里,你覺得哪一種更令人愉悅?」
王直愁眉苦臉道:「要不……咱們回去?」
李素又嘆了口氣:「一件事本來就錯了,還半途而廢,簡直是錯上加錯,還回什麼?我已經被曬黑了,繼續釣吧。」
王直咧嘴呵呵一笑,說起了正事。
「你說過要查證魏王的話,我這幾日叫人在長安城裡查過了,漢王府確實曾經有一個名叫崔豐的管事,此人橫行霸道,無惡不作,聽說有幾次還鬧出了人命,都跟他有關,雍州刺史都傳喚過他幾次,後來不是證據不足被放出去了,就是不敢招惹漢王,只好不了了之……」
李素皺眉:「果然有此人?一個王府管事竟橫到如此地步,整個長安城都沒人敢治他?」
「說真的,沒人敢治,主要是他後面的靠山太硬了,漢王可是高祖皇帝陛下之子,與當今皇帝是異母兄弟,當今陛下若不吱聲,誰敢冒著掉腦袋的危險治他?所以崔豐仗著漢王的勢,這些年確實幹了不少禽獸不如的事,還偏偏過得很滋潤。」
李素嗯了一聲,道:「這個崔豐跟黃守福之間,果真因店鋪而生了仇怨嗎?」
王直點頭:「這一點我也證實了,確有仇怨,聽說去年二人有過爭吵,後來崔豐差點動了刀子,而黃守福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被崔豐逼到那份上了,情願把店鋪賣給你丈人也不願送給崔豐,二人的仇怨自從你丈人買下店鋪後便徹底打了死結,再也無法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