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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處默目光呆滯,程處亮呵呵傻笑,李恪搖搖欲墜,唯獨程咬金越來越活潑,大聲叫罵著派人取斧子,說當年陛下打東突厥時李勣搶了他的功勞,今日要與李老匹夫算算總帳,誓必一斧剁下李勣的狗頭云云……
一屋子的人都瘋了,小惡霸們互相摟抱在一起哭哭啼啼,數落老爹平日揍自己多狠,一個比一個不服氣,脫衣脫褲顯擺傷痕,誰敢比我慘……李恪橫躺在地上已失去了知覺,程咬金揚著斧子指天罵地跳腳不已。
李素如坐針氈,額頭嚇得冷汗直冒。
一屋瘋子再加他這一個正常人,形勢很不利啊,這會兒程咬金髮酒瘋,一斧子劈死他都算白死。
想走,想回家……
「哇哈哈哈哈……小娃子,你釀的酒不錯,老程武夫出身,就喜歡這烈酒,這才是漢子喝的酒,異域胡商弄來的三勒漿算什麼?簡直是尿,而且是摻了水的尿!一想俺老程戎馬半生,喝尿亦半生,老程不由悲從中來,小娃子,老程這輩子過得苦啊,不僅僅是喝了半輩子尿的事,你聽老夫細細道來……」
程咬金真醉了,又哭又笑不停說胡話,李素戰戰兢兢陪著笑,聽他發酒瘋,神情恭敬得如同跪祖宗祠堂。
沒辦法不恭敬,老程訴苦時手裡抓著一柄宣花八卦大板斧,明晃晃的刃口離他脖子大約數寸,而且位置捉摸不定,說不準什麼時候把自己腦袋剁了老程還渾然不覺,猶自捧著自己的大好首級細述半生悲苦……
第九十章 魔王醉酒(下)
絮絮叨叨的,程咬金不知說了多久,李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驚恐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那柄斧子。
「小娃子,老夫問你話呢,傻愣愣的做甚?真是不識禮數!」程咬金不高興地瞪著他。
「啊,啊?程伯伯恕罪,小子剛走神了,您問小子甚事?」
「老夫問你,娶婆姨了沒?」
「沒……沒。」
程咬金嘴裡噴著濃烈的酒氣,搖頭嘆道:「好好一個娃子,能文能武還能釀酒,既靈醒又狠辣,咋會沒娶婆姨咧?」
「狠……狠辣?」
程咬金醉眼斜睨著他,笑道:「當初你與結社率豁命相搏,拿簪子刺了他兩下,部曲將結社率的屍首抬給老夫仔細看過,第一簪沒刺中要害,刺在手腕上,第二簪可就狠了,正是一簪穿心不偏不倚,老夫部曲里的殺才都看過,對你這第二簪評價頗高,換作他們在戰陣上殺敵,能如此一刀恰好穿心而過者,十難中一,至於你後來又用刀刺他的腹部,斬他的脖頸,其實已無必要了,那支簪子已要了他的命,所以老夫說你狠辣,弄死一個人非要讓他死透死得乾乾淨淨,絕不留後患,部曲那些殺才都說,如此心性,真不敢相信你只是個十多歲的農家娃子……」
李素陪著笑,額頭又冒汗了……
「小子……小子只是胡亂刺了幾下,什麼一簪穿心的,都是運氣,咳咳,程伯伯您到底醉沒醉?」
程咬金醉眼朦朧,又似透著幾分清醒,狀況委實高深莫測。
「胡亂刺幾下?呵呵,小娃子,韜光隱忍是對的,十幾歲的娃娃太出風頭不是好事,不過,明白人面前就不必要裝了,你是在噁心老夫這雙招子還是噁心你自己?」
李素臉色有些難看了,眼睛眨了幾下,忽然伸手扶住額頭,喃喃道:「這酒果然好霸道,小子覺得,覺得頭好暈,看什麼都在轉,在轉,轉……」
說完李素很乾脆地往榻上一躺,睡著了。
程咬金呆了半晌,忽然大笑。
「滴酒未沾能醉成這樣,也是古今鮮見,小子,裝傻充楞也是本事,但願你這輩子都不要忘了這個本事……嗯,確實是個靈醒娃子,可惜老程沒生女兒,不然非讓你做老程的女婿不可,將來倒不知便宜了哪個混帳老丈人……別裝了,給老夫起來!」
不輕不重一腳踹去,李素不醒也得醒了,無奈地看著程咬金。
「程伯伯,小子頭好暈……」
程咬金哈哈一笑,抱著酒罈仰頭又灌了一大口酒,屏住呼吸圓睜雙眼,半晌緩過神,臉色愈發通紅,剛才還見一絲清明的眸子,此刻卻渾濁游移,李素有八成把握覺得他這回是真醉了。
「程伯伯,您想像一下自己躺在又軟又舒服的白雲裡面,現在喝了很多酒,很累,很想睡覺……」李素開始催眠老流氓,把他放倒今日算是能平安度過了。
「累個屁!」程咬金的精神力顯然很強大,不是李素這種小伎倆能催眠的,一腳踹中李素的屁股,然後拎起他的衣領便往外走。
「去……去哪裡?」
「朱雀大街,那裡人多,小娃子快十六了還不娶婆姨,這麼好的種豈不浪費?今老程給你撐腰,街上見哪個姑娘合你胃口,逕自抱回家去,老程給你做主了!」
「啊?不行!」李素大驚失色,奮力掙紮起來。
「順路陪老夫去李勣那老匹夫家走一趟,老東西臭不要臉,當年非與老夫搶功,李靖領軍駐守磧口,老夫守定襄,牽制頡利可汗敗走沙漠,李勣匹夫守在沙漠口這才逼得頡利可汗五萬餘人歸降,便宜白白讓他一人占了,現在說起滅東突厥皆是李勣老匹夫一人之功,簡直豈有此理,老夫今日必與他理論理論!」
李素愈發心驚膽顫,兩位絕世名將鬧糾紛,打起來必然飛沙走石日月無光,他一個打醬油的孩子夾在中間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