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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接一天的問,問到第十天,如果你的回答還是說「是」,那麼……你可能被「有志者事竟成」這句鬼話徹底洗腦了。
材料不對,怎麼折騰都是白忙一場。
在李素的認知里,蜀王絕不是那種適合爭權奪利的人,除非爭權的方式是靠拳頭。
所以當聽到馮渡居然拜在蜀王門下時,李素心中仿佛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蜀王那傢伙是個典型的混帳啊,他怎麼可能有這等心機城府暗中培植朝堂勢力?再說,他只是庶子,東宮太子傳給誰也不可能傳給他,這傢伙居然敢指使馮渡跳出來搞事……他吃錯藥了吧?」
王直怪異地看了李素一眼,嘴唇囁嚅了幾下,努力忍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吐槽。
不過李素眼尖,準確捕捉住了王直那一瞥而過的目光里的含義。
含義很清楚,你這樣的混帳都能隔三岔五搞出事,蜀王那樣的混帳憑什麼就不能搞事?你這是歧視同類啊。
「再用這種目光看我,我用泡了鹽水的鞭子抽你。」李素惱羞成怒地嚴正警告。
王直呵呵一笑,撓撓頭沒說話。
李素擰眉沉吟,良久,忽然一道靈光閃過腦海。
「蜀王是哪位妃子所出?」李素忽然問道。
王直撓頭:「呃……」
李素提出問題根本沒指望王直能回答,他自己已給出了答案。
「楊妃所出,他上面還有一位同父同母的兄長,知道是誰嗎?」
王直繼續撓頭:「呃……」
李素又立馬給了自己一個答案:「是吳王李恪!」
「呃……」王直繼續撓頭。
感覺聊天不會愉快了,自問自答有意思嗎?
李素沒注意到王直的心情,繼續自問自答:「蜀王與吳王是親兄弟關係,那麼馮渡上疏一事該如何理解呢?」
「必然與吳王脫不了干係!蜀王不大可能幹的事,吳王確很有可能幹得出來,因為蜀王沒有野心,但吳王有!」
「那麼,問題來了,馮渡與蜀王的關係,有心人一查便知,而蜀王與吳王的關係,更是天下皆知,如此一來,馮渡與吳王的關係,其實根本瞞不住多少人,吳王這人並不蠢,他會做出這種蠢事嗎?爭儲啊,多麼兇險的事,他會如此眉腦子嗎?」
王直已習慣了李素的自問自答,也不插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所以,當種種證據指向吳王時,吳王反倒沒有嫌疑了,這個套下得好,一環套一環,用馮渡將晉王趕出長安,再用馮渡與蜀王的關係,將吳王牽扯進來,讓陛下對吳王生疑,甚至生厭,陛下喜愛的皇子有幾個?僅僅只有魏王,晉王和吳王三人而已,一個小小的監察御史,用他當棋子竟然扳倒了兩個深受聖寵的皇子,最後唯有魏王一人獨得恩寵,嘖嘖,好算計!」
李素忍不住嘖嘖讚嘆,不知是哪只老狐狸出的陰招,反正以魏王李泰的道行,肯定想不出這麼老辣的主意,那麼,便只剩下長孫無忌了。
不愧是跟著李世民打江山的從龍功臣,果然老奸巨猾,整件事謀劃得滴水不漏,就算李世民留了心,查出馮渡與吳王並無關係,就算此事繼續往下深挖,也挖不到長孫無忌和魏王頭上,當然,到了那個時候,馮渡這顆棋子已變成了棄子,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
從上那份諫皇子出京赴任的奏疏開始,馮渡的命運便已註定。
「這個世界太危險了……」李素長長嘆息。
王直一臉問號看著他。
李素朝他笑笑,笑容里忽然殺機迸現:「現在我更確定了,要破此死局,馮渡這個人必須死!」
王直終於覺得自己可以開口了:「照你的說法,馮渡應該是被魏王或長孫無忌收買了,他們巴不得馮渡死,這樣一來就死無對證了,你殺了馮渡,豈不是幫了魏王和長孫無忌?」
李素笑道:「雖說早死晚死都得死,馮渡這個人可以說死定了,但是,什麼時候死,什麼場合死,這裡面的分別可就大了,若馮渡死得突然,令魏王和長孫無忌猝不及防,那麼,長孫無忌這條驅虎吞狼之計最終便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王直又一臉迷茫了,好生氣,為什麼他說的話自己總是聽不懂?
又過了三日。
長安城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事。
監察御史馮渡被刺殺於長安城永樂坊的一條小巷內。
馮渡死了,死狀並不難看,雍州刺史府的仵作驗過傷後,向刺史呈上了驗屍文書,馮渡的致命傷只有一處,就在胸口心臟處,兇手顯然是個殺人的行家,僅用了一劍便結果了馮渡的性命,非常的乾脆利落。
馮渡死亡的時間是在傍晚,城門坊門即將關閉之時,當時街上的百姓行人大多已回了家,馮渡就是在匆匆趕回家的途中遇害的。
當朝御史被刺殺,性質很嚴重,大唐向來廣開言路,加上皇帝開明,胸襟廣闊,從來不因言治罪,所以大唐的言官們活得很滋潤,俗話說「路不平,有人踩」,而大唐的言官們豈止是踩路,簡直見人就踩,踩得不亦樂乎,而李世民為了維護自己心胸開闊的光輝形象,言官們話說得再難聽都只能捏著鼻子忍了,從大唐立國到如今,近三十年了,還沒有一個言官因言獲罪過。
如今倒好,一個言官竟不明不白被人在暗巷裡刺殺了,這是什麼?這是令人髮指的白色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