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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若唐國果真與吐蕃開戰,作為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祿東贊是必然會被推出來承擔責任的,如果貴族們擰成了一股繩,異口同聲高喊著要嚴懲他,那麼,連松贊干布說不定也會為了大局而果斷將他當成棄子推出去,以平息國內貴族之眾怒……
當初他提出增兵邊境時,便已為自己埋下了隱患,給自己招惹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想到這裡,祿東贊眼皮猛地跳了幾下,抬眼見李素雙腳已跨出了屋門,祿東贊急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匆匆上前,一把拽住李素的衣袖。
「李縣侯莫走,咱們可以再談談……」祿東贊臉色閃過一絲惶急,隨即恢復如常。
不論心中如何焦急惶恐,終究不能在臉上表露出絲毫端倪,否則便真的陷入被動了。
李素被拽住了衣袖,扭頭看著祿東贊仍舊平靜的臉色,不由笑了笑,然後搖頭道:「不談了,其實談也沒用,祿兄現在應該知道,今日為何邀請你去東郊校場觀閱衛軍演武了吧?」
祿東贊一愣,道:「難道貴國……」
李素點點頭,道:「不錯,聞知貴國增兵邊境,我大唐皇帝陛下深為震怒,昨日與長孫無忌,李靖,房玄齡等重臣商議過後,決定調兵開赴松州,痛擊來犯之敵……」
祿東贊臉又黑了:「什麼叫『來犯之敵』?我吐蕃雖增兵五萬駐於邊境,可那也是吐蕃的邊境,未曾越過唐國境內一絲一毫,何出『來犯』之言?」
李素咂了咂嘴,道:「這可就解釋不清楚了,咱們兩國國境線那麼長,誰知道你們有沒有越過線呢?祿兄應知我大唐皇帝陛下的性子,陛下聖明神武,頗富開疆擴土之心,無理還要蠻攪三分呢,更何況……咳,反正,你我兩國一戰是免不了了,今日東郊校場演武,其實便是變相的戰前誓師。」
祿東贊神情頗不自然,今日校場演武的情景他仍記得很清楚,尤其是那一個個黑色的小陶罐冒著青煙漫天飛舞,還有那座堅固的石堡,片刻間化作一堆碎石,唐軍掌握著堪比天雷霹靂般的神奇利器,真正可以見神殺神,無堅不摧了。
若果真開戰,就憑唐軍那個黑色的小陶罐便可以斷定,吐蕃必敗無疑。還未開戰便已註定了結果,更要命的是,吐蕃如果戰敗,誰來承擔這個責任?除了他祿東贊,還有誰的大小尺寸比他更合適?
權衡了利害之後,祿東讚嘆了口氣,終於妥協了。
沒辦法,原本已占據了優勢上風,完全能夠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俯視並譴責對方背信棄義,這件事卻在李素今日登門之後完全逆轉了,而且逆轉的過程稀里糊塗,祿東贊到現在還沒想通,事情為何搞成了這個樣子?明明是對方出爾反爾啊!為何卻逼得自己妥協了?
可是,不妥協能怎麼辦?祿東贊縱然是一國大相,卻也沒有視死如歸的勇氣,此刻已無暇顧及吐蕃的利益了,他首先需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能阻止兩國開戰,性命大抵能夠保住的。
「好吧,李縣侯,咱們再說說和親的事,老夫想問問,貴國皇帝究竟還有沒有送文成公主和親的想法?」
李素眨眼:「剛才不是聊開戰的事嗎?怎麼又扯到和親了?祿兄,你可不要歪了樓呀……」
祿東贊神情冷峻,咬著牙道:「吐蕃即日從邊境撤兵,貴國仍送文成公主和親吐蕃,之前的一切不愉快,就當沒發生過。」
李素不假思索地道:「不可能,祿兄,你們吐蕃已沒有提條件的資格了,貴國馬上撤兵,至於和親之事,就此作罷,過幾年待我們都忘記這個不愉快了,再來談和親之事吧。」
祿東贊語氣漸冷:「老夫奉贊普之重託,親自來長安促成和親,並護送公主殿下遠赴吐蕃,若空手而歸,辜負贊普所託,贊普絕不會饒我,必會治我重罪,既然左右都是一死,老夫寧願死在兩國的戰場上!」
李素一呆,見祿東贊神情堅決,不由皺起了眉。他明顯察覺到,祿東贊這番話恐怕真是他的最後底線了,絕無可能再有絲毫讓步,否則兩國真會開戰。
沉思片刻,李素重重嘆了口氣,道:「既如此,祿兄,我給你個機會,前些日子不是有五國使節代各自的君主國王一同向陛下求尚文成公主嗎?他們可不是玩笑,是真的在求親,陛下正因此事而煩心,今日我便做個主,五國使節,再加上你們吐蕃,一共六國,公開比試招親,勝者迎娶文成公主,成王敗寇,公平公正。」
第七百三十四章 各自罷兵
提出公開比試招親是李素想出的解決辦法,這個辦法能夠一勞永逸把所有的麻煩一次性解決。
吐蕃要娶文成公主,真臘王子也要娶文成公主,公主成了香餑餑,被兩國反覆爭搶,一邊是大軍壓境,另一邊有著大唐急需的新稻種,事情似乎陷入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結,誰都無法做到兩全其美。
幸好李素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不算上策,但終歸能讓矛盾稍微緩和一點,祿東贊不敢真的發動戰爭,其實反過來說,如今大唐的國庫空得能跑耗子,何嘗不是一樣打不起一場戰爭了?大家互相威脅,各自強硬,其實也只是放嘴炮罷了,心裡都一樣的心虛,生怕對方當了真。
從大早上請祿東贊校場觀閱演武開始,李素和李世民便配合著布下了一個局,這個局針對的是吐蕃使團,大唐悔婚確實幹了一件背信棄義的事,吐蕃人占住了道理,處處宣揚大唐君臣的卑劣,李素要做的首先便是堵住祿東贊的嘴,這個局說起來很簡單,四個字可以概括,「軟硬兼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