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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知罪,兒臣一時心急,口不擇言,請父皇莫怪罪,只是父皇,凡事避不開一個『理』字,兒臣與子正兄有生死患難之誼,父皇若不給兒臣一個理由,實難令兒臣心服,若連您的兒子都無法心服,如何讓天下人心服?」
李治越說越激動,小臉漲得通紅,眼裡不時閃過一絲懼色,只是強撐著挺起胸,一副凜然不懼的模樣。
李世民卻頗覺意外地看著他,這個兒子自小被他親自帶在身邊撫養,也許因為寵溺過甚,李治在李世民面前永遠是一副懦弱優柔的模樣,說話都是輕聲輕語,而且從未見他發過脾氣,今日竟罕見地為了一個外人而跟他爭吵起來,實在是難得一見。
不知怎的,李世民忽然笑了。
這個小兒子的性格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今日竟見他發了脾氣,李世民的滿腔怒火奇蹟般的全然逝去,心中再無一絲火氣,反而饒有興致地盯著他。
「雉奴到底長大了,居然有脾氣了……哈哈,還敢跟朕講道理,這性子該不會也是跟李素學的吧?」
李治臉漲得更紅了,被李世民一打岔,李治胸中好不容易激盪起來的一股勇氣頓時全泄了,又恢復了以往懦弱的模樣,怯怯地搖頭:「兒臣……兒臣只覺得,只覺得自己朋友並不多,手足兄弟與兒臣年紀相差太大,不願帶兒臣玩耍,兒臣只有李素這麼一位朋友,而且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朋友,兒臣……實不願失去這個朋友。父皇,看在兒臣的面子上,求父皇對李素從寬處置。」
李世民讚許地點頭:「能知朋友之義,殊為不易,雉奴,你確實長大了,懂得為他人著想了,有情有義方不愧為真丈夫,你做得不錯。只不過……」
李世民的笑容漸漸斂起,緩緩道:「只不過,國有國法,李素這次犯的錯太嚴重,朕縱想饒他,國法卻不容,此而不懲,怕是愈漲他的氣焰,以後可真就收拾不了他了。所以,朕這次絕不能饒他,明白嗎?」
李治急了:「父皇,李素到底犯了多大的錯?」
李世民目光變得冷漠,面若寒霜道:「他背著朕破壞了大唐與吐蕃的和親,暗中挑起六國爭鬥,你說這個錯大不大?」
李治愕然無語。
李世民冷哼道:「前日朕剛得到松州急奏,你的兄長承乾謀反之時,吐蕃贊普調動境內兵馬,陳兵列於吐蕃國境上,對松州虎視眈眈,他們調動兵馬,自是想試探風聲,若謀反事成,咱們大唐一片混亂,吐蕃自可從容攻取松州,在大唐長驅直入,甚至連吐谷渾和絲綢之路都有可能被他們占據,朕不動聲色,只待文成公主上路,吐蕃兵馬自退,三五年內,大唐可操練出一支適應吐蕃氣候的兵馬,報此不敬之仇,可是你看看!朕的布局全教李素一人破壞殆盡!」
李世民越說越氣,咬牙怒道:「這個混帳,朕真恨不得一刀剁了他!壞了朕的大事!」
見父皇龍顏大怒,李治習慣性地縮了一下肩膀,隨即壯起膽子道:「或許子正兄有他的原因和苦衷呢,父皇為何不召他問一問,若子正兄確是做錯了事,父皇處置他自無二話,若他有別的理由,父皇也可兼聽而明……」
李世民怒道:「朕不想聽他的理由!讓他在大理寺里老實待著吧,再過幾日朕便下旨,把他流放到黔南,跟野人土著為伍罷了!」
李治大驚:「求父皇開恩……」
正說著話,殿外宦官恭敬地稟道:「陛下,琅琊郡公牛進達求見。」
第七百一十八章 罷官除爵
牛進達進宮為李素求情,選的時機實在太不合適了。
當然,李世民的憤怒程度也嚴重超出了牛進達的預估,以往李素每次闖了禍,李世民頂多生一陣子氣,把李素扔進大理寺關幾天,氣頭一過,該放出來還得放出來,世界繼續美好,人類繼續和平,小混帳繼續腆著嫩臉滿世界叔叔伯伯的賣萌加闖禍。
然而這一次,牛進達沒想到李世民居然如此憤怒。
單只看表象,李素只不過攪黃了一樁親事而已,不同的是,這樁親事已上升到國家的高度,李世民活剮了李素的心都有了。所以牛進達進宮求情註定碰了一鼻子灰,李世民連個好臉色都沒有,這還是託了牛進達為人忠厚的福,李世民心中有氣不便對這個老實人發,若換了程咬金來求情,李世民的反應多半是把程咬金也扔進牢房裡,讓他冷靜冷靜。
從太極宮出來,牛進達心都涼了。
他察覺到這次李素麻煩大了。
呆立在宮門外的廣場,牛進達憂心如焚,不知站了多久,牛進達邁步上了馬,急急忙忙朝李績府上奔去。
……
李素下獄,牽動了許多人的心。
朝堂里有人冷眼看熱鬧,有人暗地裡幸災樂禍,也有人急得六神無主。
李素下獄第三日,武氏入東陽道觀,將李素的麻煩悉數稟告東陽。
東陽嚇壞了,此事可以說本由她而起,李素決定幫文成公主毀掉和親,這裡面雖說是李素的自我救贖,但多少也摻雜了她的原因,李素總是如此,嘴上不饒人,可心裡卻很在意自己女人的悲喜。
武氏稟告過後,前腳剛離開道觀,東陽後腳便起駕,打出公主儀仗朝長安城行去。
入太極宮後,東陽跪在李世民面前哭訴求情,無奈李世民怒氣未消,更重要的是,李素這次犯的事太嚴重了,雖說這是個人治大於法治的年代,但李素破壞和親國策之罪,李世民不可能以皇帝的身份饒恕他,國有國法,不可破例,有一便有二,若饒了李素,以後再有人犯了國法便有了赦免的先例,這個國家的法度便亂了,李世民這個皇帝以後還怎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