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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初來西州,舉目無援,西州的官員和百姓對夫君不善,夫君出手便令滿城官民敬畏,將西州輕易掌握在手中,妾身眼裡的夫君是頂天立地的,任何事都難不倒你,可這幾日夫君愁眉不展,神色陰鬱,妾身知道,夫君一定遇到天大的難處了,這個難處一定是夫君如今無法解決的……」
許明珠終於抬起頭,第一次勇敢地直視李素:「夫君,妾身幫不到你什麼,可是,妾身很想幫你……夫君的眉間,應該永遠像春天的柳葉那樣,輕柔的舒展,那才是妾身最喜歡看到的模樣。」
李素沒說話,一直靜靜聽著,自成親以來,許明珠從未一口氣在他面前說過這麼多的話,今日說的這些,或許在她心裡存攢了很久。
說不清現在什麼感覺,李素只覺得臉上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或許算感動吧。
今世的夫妻,是十世修來的緣分,許明珠是真正把今世當作了緣分,所以她很珍惜,儘管她知道夫君到現在還未與她圓房,是因為心裡認同的緣分並不是她。
她不知道李素的心正在慢慢融化,她只是很努力的留在他身邊,拼命的融入他的世界,儘管這個世界她並不了解,可是,有夫君在啊。
許明珠說完這番話後,很快又垂下頭,似乎說的話已用盡了她一生的勇氣,此刻她螓首深埋在胸前,雪白的脖頸後漸漸泛起一抹羞紅的霞光。
李素久久看著她,心中卻想著另外一件事。
「我確實遇到難處了,你確定真的想幫我?」良久,李素終於打破了沉默。
許明珠猛然抬頭,眼裡閃爍著喜悅,拼命地點頭。
李素沉吟不語,半晌後,緩緩地道:「你也親眼看見了,西州情勢不太好,官員和百姓對我不是很友善,所以,我殺人立威了,但是,世間的事不是僅靠殺幾個人就能解決的,立威只是暫時,在西州,我的力量終究太薄弱,立一次威,或許令旁人懼怕,但他們懼怕的背後還會伴隨更深的怨意,怨意醞釀著仇恨,為夫我若想真正掌控西州局勢,身邊必須要有能用的人,軍伍將士也好,文人清客也好,我都很需要……」
李素的話令許明珠聽得滿頭霧水,李素說的這些終究都是男人的事,她並不太明白。
可她還是很努力的聽著,然後目光懵懂地看著他,道:「夫君,妾身該如何幫你?」
李素眨眨眼,笑道:「盧國公程伯伯認識吧?咱們成親時他來喝過喜酒的,也是我最敬仰的長輩,我需要一個人幫我捎一封書信回長安,書信一定要親手交到程伯伯手上,請他從國公府里調撥幾位讀過書且見識謀略超凡的文人清客給我,有了他們幫我謀劃,我才能徹底震住西州的官員和百姓。」
一聽李素讓她離開回長安,許明珠頓時有些不樂意了,垂著頭不自覺地扭了扭身子,低聲道:「只是送封書信,夫君隨便從騎營里挑個人都能做的,妾身……不想離開西州。」
李素正色道:「莫小看了送信這種小事,此事非常重要,而且必須絕密,這封書信,我只能派一個能夠絕對信任的人去送,否則若走漏了消息,難免被西州那些敵視我的官員所趁,放眼西州,唯有夫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們是結髮夫妻,夫人必不會負我。」
許明珠聞言,心中禁不住一陣喜悅,他……終於親口說出我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喜悅歸喜悅,可許明珠還是有些不情願地道:「妾身……還是不想離開夫君,夫君身邊的王大哥,鄭大哥他們……」
李素搖頭:「王樁和鄭小樓當然能信任,但二人皆是有勇無謀的武夫,送信這種細緻的活,他們二人怕是勝任不了,唯獨夫人冰雪聰明,慧心獨具,才能擔此重任……」
長嘆口氣,李素苦笑道:「為夫我身邊缺人才,獨自在西州支撐局面太辛苦了,遇到難事,卻不得不勞動夫人,實在是為夫的罪過……」
見李素臉上那抹苦笑,許明珠心一痛,猶豫片刻後,不情不願地道:「既然夫君信得過妾身,妾身便為夫君回一趟長安,定將書信親手交給盧國公程伯伯,然後妾身再跟盧國公遣來的文人清客們一起回西州……」
李素展顏笑道:「多謝夫人體諒,從西州到長安,一路並不太平,我從騎營里遣百人騎隊一路相送,咱們大唐的將士可以一敵十,想必路上除了辛苦一點,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更不會有不長眼的盜匪敢輕捋大唐雄兵的虎鬚。」
許明珠小嘴癟了癟,見李素一臉渡過難關的輕鬆模樣,終究還是點點頭,收起了委屈的表情。
李素笑得愈發溫柔了:「乖,去吧,回帥帳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明日我便遣將士護送你回長安,夫人此行重任在肩,還望多加珍重,另外……回家看看我爹,說我在西州挺好的,教他莫為我擔心。」
毫無徵兆的,便要面對離別,許明珠的眼中很快蓄滿了淚水,強忍著點點頭,起身回了帥帳。
……
看著許明珠裊娜的背影,李素悠悠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收斂起來。
大營校場上,騎營的將士們仍執戟操戈,喊殺震天地操練著,漫天黃沙里隱約只見軍陣肅殺森嚴,無可與敵。
三根手指拈起矮桌上端放的一顆葡萄,扔進嘴裡咀嚼幾下很快吐出來,李素咂咂嘴,面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