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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一頓?」李素不大滿意這個答案。
擺了個不勝涼風般柔弱的造型,李素萌萌的注視著老爹:「我還是個孩子啊……」
這次李道正連頭都懶得回了,背朝著他甩了甩手,標準的趕蒼蠅動作,然後,繼續睡覺。
……
來到唐朝三天了,李素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
一個家庭里如果老爹不靠譜,那麼當兒子的一定要靠譜。
所以李素決定讓自己做一個靠譜的人。
現在已是晚上,村里人睡得早,村子裡一片漆黑寂靜,只偶爾聽到一兩聲狗吠。
今晚餓一頓已成定局,李素嘆了口氣,摸黑出了門,在柴扉外尋摸了一圈,找到了幾根直一點的木頭,一個合抱粗的木樁子,兩個非常圓潤的卵石,以及一小塊存放了很久的羊皮。
自家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下肚,餓得咕咕作響的肚子終於稍稍緩和,然後李素挽起袖子開工。
家裡僅有的工具只是一柄豁了口的柴刀,用不起油燈,只好在院子裡點了幾根木柴,湊著昏紅搖曳的火光,李素用柴刀將尋來的木頭一件一件地刮磨雕篆,紅色火光襯映著他那張年輕稚嫩的臉龐,亮若星辰的眸子裡,隱約有兩團焰火跳躍不息。
……
天亮了,李素揉著惺忪的睡眼起床。
一夜沒睡好,李素還在長身體,一頓不吃還是很難熬的,胃裡空空的餓得難受,半夜起來灌了好幾次涼水才將洶湧的餓意強壓下去。
李道正比李素起得更早,屋裡屋外找不到人,不知做什麼去了。
院子裡靜靜擺放著李素昨晚的傑作,一些被雕琢得奇奇怪怪的物件不知什麼用途。
用麻繩將這堆東西捆緊,李素背著它們便出了門。
李素家是莊戶,簡單來說就是佃戶,佃戶沒有土地,只能幫地主種地,每年按時交租子。
有佃戶自然便有地主,李素父子的主家姓胡,據說早年祖上也是跟著逃難的人一起來到太平村,但胡家高祖在這群逃難的人里智商是最高的,也是最不安分的,落戶太平村後不僅種地,也從城裡販點針線鐵簪之類的小玩意來村里賣,鄉親們沒錢買就用糧食以物易物,然後再把糧食賣進城裡。
一來二去,胡家迅速積累了原始資本,買賣也越做越大,據說已在長安城裡開了三家鋪面。十來年的時光里恰好又碰到幾年天災,於是太平村近半土地都被胡家買下,很多鄉親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胡家的佃戶,包括李素家。
李素出門後的目的地就是胡家。
心情有點忐忑,一路上李素腦海不停浮現出戴著瓜皮帽的葛優模樣,一張嘴便是陰陽怪氣的「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胡地主若真是這般模樣,李素決定當著他的面送他一根中指,反正他肯定不懂啥意思。
胡家宅子離李素並不遠,兩里路左右便到了,雖說是村子裡的大戶人家,但胡宅看起來也僅比普通莊戶人家氣派一點,門口佇立著兩尊石獅,獅子雕工很差,又小又猥瑣,畏畏縮縮地蜷踞大門左右,論威風連看門的土狗都不如。
李素心下有些安慰,擺個石獅子都這麼猥瑣,可見胡大戶是多麼的不願脫離群眾,多麼的平易近人,胡家走的一定不是冷艷路線,弄糧食一事終於看見了些許曙光。
正門是不准莊戶走的,這是階級之間約定的規矩,除非涇陽縣令到訪,一般人沒資格走正門。
李素很懂事的繞過了正門,來到胡家西面的開著的一扇小側門前,門前一位麻布粗衣的中年男子正慢吞吞地掃著地上的落葉,李素眯眼打量了一番,心中一喜,這人他認識,胡府的管家,於是趕緊上前行禮。
管家抬眼看著他:「李家的小子,來此作甚?」
「來找茅房……」
「啥?」管家有點不敢置信。
「找茅房。」
掃帚裹挾風雷之勢朝李素頭上揮落,李素眼皮一跳,飛快閃開。
「瓜慫沒個規矩,跑老漢這裡找茅房,回去叫你爹抽死你。」管家指著李素罵開了。
「有事,有事!」李素急忙道:「管家您息怒,真有事。」
「說,啥事?說不出個道道兒來,我替你爹管教你。」管家氣呼呼的。
李素也不生氣,這幾天經歷多了,發現關中漢子的脾氣雖不好,但從他們飆濺著火星味兒的一言一語裡仍透出一股親切和爽直,李素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不累。
「給您家改造一下茅房,從此你們胡家上茅房就是一種享受……」李素打起了廣告。
管家愣了:「啥享受?」
……
解釋千百遍還不如直接做給他看,管家只好將李素帶到胡家的茅房前,然後皺著眉,面色不善地盯著他。
李素沒再理他,將做了半晚上的傑作一件件擺出來。
木樁中間已被挖空,直接擺在坑上,後面接了一個木製的水箱,羊皮縫合成一根皮管將水箱和木樁連起來,水箱裡用一塊圓形的小石頭堵住出水口,另一頭用麻繩牽繫著延伸到水箱外,連接在一個簡陋的木製把手上。
水箱裡灌滿水,在管家詫異的目光注視下,李素輕輕一拉把手,堵住出水口的圓石頭鬆開,水流嘩啦啦沖洗著木樁做成的便池。
一個唐朝簡易版的抽水馬桶在李素手中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