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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跑得很無奈,認真想一想,為何每次見了程咬金就想跑?釀酒作坊的事明明是程咬金坑了他,搞反了吧?應該是程咬金見了他便跑才對啊,自己到底心虛什麼?
跑都跑了,也就不尋根究底了,就當碰到了劫匪吧,劫匪哪有道理可講?
狂奔數十丈,李素暗暗心喜自己逃出魔掌之時,身後傳來了令人絕望的馬蹄聲,未及反應,李素只覺身子一輕,被一隻健壯有力的胳膊水裡撈海帶似的撈起來,攔腰夾在腋下,隨著馬兒的奔跑而上下顛簸。
「哇哈哈哈哈……小娃子想跑?老夫這些年陣前斬將,活擒敵酋,還從未空手而歸過,你跑得了麼?嗯,還有一個小娃子哪裡去了?」
「程伯伯……程伯伯莫鬧……」李素掙扎不已。
「莫動,老夫失了手你就落馬廢了!」
李素只好停止掙扎,然後像被程咬金下班回家順路買的一隻燒雞般夾在腋下,認命地隨著馬兒上下顛動。
真的很沒面子啊,大街上那麼多大姑娘都看著呢……
幸好李素前世學到了一個妙招,無論面臨多麼尷尬的場面,哪怕光著屁股跑到街上,該捂住的也不是下身,而是臉。
於是李素只好捂住臉,暗暗痛恨自己沒事找事,剛才若是辦完事直接出城回家,此刻的他或許已坐在河灘邊幸福的發呆,而不是屈辱地被老流氓夾在腋下遊街似的招搖過市……
耳邊不斷傳來程咬金的數落聲,如魔音穿耳。
「小娃子好不識禮數,進了長安城也不說來拜會一下老夫這個長輩,滿大街亂竄是啥意思?看不起老夫嗎?還有,老夫好說也是你的合伙人,你說的高度酒到底釀得如何,也不跟老夫通個氣,小娃子該不會想獨吞吧?這可不行……」一路嘮叨,程咬金語聲忽然一頓。
「咦?哇哈哈哈哈……兀那小娃子哪裡跑,本想放過你,七彎八拐的卻還是撞在老夫手裡!」
李素只覺得夾住他的胳膊一緊,馬兒的速度徒然加快,一個閃電般的衝刺,再加上一聲認命的痛嚎,睜眼一看,剛才那名與自己惺惺相惜的年輕人被程咬金夾在另一隻胳膊下。
二人的目光隔著程咬金壯碩的身軀遙遙相碰,同時露出一個英雄末路般的悲壯眼神。
程咬金一隻胳膊夾著一個,馬兒的韁繩完全放開,顯然他的馬亦非凡品,放開韁繩後仍搖頭晃腦自顧慢吞吞地往程府走去。
一路上程咬金神情得意,眼神里全然一片活擒敵將的勝利喜悅之情,襯托得李素和那位年輕人愈發……沒面子?
既然被拿住了,年輕人倒也認命,最初被夾在腋下沒面子的尷尬過後,很快適應了眼下的窘況,甚至還有臉朝李素咧嘴一笑。
「還未請教……」
李素臉有點黑,而且他對環境的適應性顯然不如年輕人,現在仍處於沒面子的屈辱之中,斜著眼看了看那個年輕人,見他笑得很燦爛,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有一種儒雅而親切的氣質,令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李素嘆氣,眼下這個光景……是聊天的場合嗎?
「在下涇陽太平村李素……」
年輕人想了想,道:「李素,這個名字好熟……啊,我是吳王恪,幸會幸會。」
李素吃了一驚,吳王李恪?怎會是他?
仔細打量著他,李恪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很尋常的白色綢衫,腰間系一根綴著幾點玉石的鐵帶,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高高挽起一個髻,用玉簪固定住,唇紅臉白,更過分的是,大男人竟生了一雙桃花眼,顧盼之間跟牧師施祝福術似的一灑一大片柔情,無論少女少婦,沾著一點便如同吃了春藥一般無可救藥……
皇子的身份,風流的長相,還有儒雅親切的氣質……
李素不得不頹然承認,這傢伙比他似乎英俊那麼一絲絲……
夾住李恪的胳膊忽然一緊,痛得李恪慘叫出聲,英俊的臉孔徒然扭曲變形。
程咬金淡淡的語聲從上面傳來:「被老夫活擒還有臉聊天,如此沒皮沒臉的敵將老夫倒是生平僅見,吳王殿下,前日我家老五處政與你廝混,你欺我家老五不靈醒,誑騙他偷了老夫一匹好馬出府,用區區兩貫錢買下它收納自己府中,哈哈,那匹大宛純種寶馬,當年老夫弄它到手可是費了不少功夫,竟被你兩貫錢騙了去,這事老夫得跟你理論理論,向來只有老程家誑騙別人的份,竟未想有人誑騙到程家頭上,吳王可是欺我老程家無人乎?」
李素睜大了眼,目光迅速化為一片崇拜之色。
這位看起來儒雅親切的吳王殿下……真是猛人啊,居然敢在老虎頭上拍蒼蠅,難怪剛才見了程咬金便跑。
李恪痛得聲音都變了調,急忙道:「程叔叔,程叔叔鬆手,誤會,都是誤會……」
「行了,到家了,是不是誤會,去老夫府上細說,若敢騙我,信不信老夫扛著你去太極宮與你爹理論?」
馬兒停步,李素只覺腰上一松,然後只聽兩聲撲通撲通,自己便被程咬金扔到地上。
為何是兩聲撲通?因為李恪也被扔了。
李素腦子不停轉動,急著找個藉口逃離程府,抬頭看看天色,頓時有了主意,剛剛張嘴準備編瞎話,卻被吳王李恪搶了先。
「許久沒來拜會程叔叔,是小侄失禮了,今日一定向叔叔請罪……啊呀,天色不早了,父皇等著小侄回宮吃飯,告辭告辭,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