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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家門只有百來丈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村莊的寧靜。
李素還沒出聲,身後的方老五等部曲便馬上擋在李素夫妻二人的身前,形成一堵人牆,眾部曲手按腰側刀柄,目光警覺地注視著村口黃塵飛揚的小道。
擺了擺手,李素笑道:「五叔不必緊張,不要覺得聽到馬蹄聲就是來殺我的,我哪有那麼招人恨……」
說話間,馬蹄聲已越來越近,十餘騎從黃塵中現出了身形,為首三人頗為眼熟,李素等人離得遠,十餘騎眼睛只盯著李家的大門,沒有注意到另一條小道上的他,馬上的騎士們就這樣目不斜視地從李素身前掠過。
李素看清了為首三人的模樣,然後揉了揉鼻子,苦笑著嘆了口氣。
許明珠瞪大了眼睛,搖了搖他的胳膊,道:「夫君,他們中間有一個人似乎是……妾身的堂叔。」
李素苦笑道:「不錯,是你的堂叔許敬宗,另外兩人一個名叫李義府,一個名叫裴行儉……」
許明珠愕然看著他:「妾身記得夫君說過,他們三人已投靠夫君門下,今日三人同來,而且來得如此慌忙,難道……」
李素慢吞吞地道:「可以肯定,他們不是來跟咱們村的寡婦幽會的……」
許明珠捶了他一記,氣道:「三人同來,必有大事發生,夫君還在這裡說笑!」
李素的表情愈發苦澀:「雖然沒見到他們的面,但我已聞到了一股令人不太舒服的味道……」
「什麼味道?」
「麻煩的味道……」李素看著三人在自家大門前下馬停駐的身影,幽幽道:「慌慌張張跟上門報喪似的,真的很不想搭理他們啊……」
扭頭看著許明珠,李素笑得露出一嘴白牙:「夫人尚有雅興否?不如為夫陪你在村里再晃蕩一圈?挺著平平坦坦的肚子耀武揚威在村里巡視外加作威作福,想想該是多麼愉悅的一件事啊……」
……
被許明珠狠捶了幾記後,李素明白了一個道理,找上門來的麻煩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過去的,越躲麻煩越大。
李家前堂內熱霧繚繞,茶水的清香滿室縈繞,可堂內三位不速之客今日卻沒有任何品茶的心情,許敬宗,李義府,裴行儉三人臉色發白,跪坐在堂內心神不屬,眼神里透出一股絕望,令李素不得不產生一種幻覺,這三個傢伙難道真是來自己家報喪的?
「三位聯袂而來,難道長安城發生了什麼事嗎?」
免去了開場白,李素開口便直奔主題。
李義府神情惶急,擦了擦額頭的汗,顫聲道:「李公爺,不好了,晉王殿下已被圈禁宗正寺……」
話剛落音,李素臉色頓時一愣,接著一寒。
「晉王為何被圈禁?」
李義府嘆道:「只因晉王殿下事涉馮渡被刺一案,陛下派出的人手在晉州查出了鐵證,證實馮渡被刺果然是晉王所為,今日朝會上,朝臣們群情激憤,異口同聲請求陛下嚴懲,而晉王殿下為了平息朝局,不讓陛下為難,主動請求圈禁宗正寺,晌午時分已經被禁衛帶進宗正寺了……」
話說了一大通,驚怒的李素還是非常敏感地抓住了重點。
「在晉州查出了鐵證?怎麼可能有鐵證?」
李義府苦笑道:「馮渡被刺後,馮府內一名下人連夜遁逃,逃到晉州境內時,在一片小樹林裡被人滅口了,這人死便死吧,偏偏官府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張羊皮地圖,圖上詳細標註了馮渡生前的行蹤路線,此人便是埋在馮府里的一個內應……」
李素冷哼道:「搜出地圖又怎樣?不要告訴我地圖上面寫了晉王的名字。」
「那倒沒有,不過官府順藤摸瓜,卻查出這名被滅口的下人生前與晉王身邊的一名禁衛有來往,原本晉王便有重大嫌疑,如今更坐實了晉王刺殺馮渡的嫌疑,可以說鐵證如山,洗都沒辦法洗了,晉王百口莫辯,只好主動提出圈禁。」
李素眼皮直跳,陷入了長長的思索中。
馮渡這樁案子,原本便是李素製造出來的,從頭到尾只有他和鄭小樓知情,也只有鄭小樓一人執行,從未對外露過半點風聲,鄭小樓身手高絕,殺人一劍斃命,事了飛身遠遁,現場沒留下任何痕跡,可以說,這次刺殺幾乎完美到天衣無縫了,所謂馮府的內應,所謂下人遁逃又被滅口,根本是完全不存在的事情。
連李素這個真正的兇手都不知情的話,那麼很顯然,這是有人在製造陰謀,那些所謂的證據全部都是被有心人捏造出來的,目的就是針對李治,雖不至於到置李治於死地那麼嚴重,至少也要將他爭奪太子的可能徹底掐斷。
那麼,到底是誰製造了這個陰謀呢?
答案幾乎不用再思考了,除了魏王李泰和長孫無忌這兩位,還能有誰?
範圍再小一點,以魏王李泰的閱歷和能力,想出如此狠毒又巧妙的計策,李泰還真沒那道行,所以炮製這個陰謀的人毫無疑問便是長孫無忌了。
老狐狸畢竟是老狐狸,輕易不出手,一出手便拿捏住了要害,既快又狠且毒辣。
由此再推斷一下,李素當初刺殺馮渡,攪亂時局,試圖渾水摸魚保住李治的計策亦被長孫無忌看穿了,否則不會出此將計就計之策,打了李素一個措手不及。
一個有重大殺人嫌疑,而且還被宗正寺圈禁的皇子,哪怕他是嫡皇子,也萬萬沒有任何機會爭奪太子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