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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真的真的完全聽不懂啊,沒一句像人話的樣子,他到底是在誇我還是罵我?
「……志堅金石,誓以山河,實允朝議。封李素為涇陽縣子,食邑二百戶,欽哉。」
聖旨念完,李素恭敬將聖旨接過,口稱拜謝天恩,李素聽不出聖旨里的味道,但侯君集牛進達等人臉上卻露出異色。
聖旨開頭用上了「制曰」二字,足以說明這道聖旨的規格很高,是朝廷正式封爵的聖旨,而且聖旨里的對仗駢文也是很嚴格的聖旨格式,更玄妙的是,李素如今所任的錄事參軍是從八品,但涇陽縣子卻是從五品的爵位,聖旨里也沒說罷去李素的官職,一個從五品的爵位配一個從八品的官……大唐立國至今從未聽說過。
侯君集與牛進達迅速交換了一下目光,這道聖旨太有內涵了,果然是聖心不可揣測。
至於聖旨里的內容,基本都是些假大空話,封爵的理由更是蒼白得拿不出手,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子哪裡來的「夙參謀謨,綢繆幃幄」?
不過裡面的原因侯君集等人倒是懂了。
小陶罐這種事,還真不能宣揚於世,李素的功勞自然也不能明說,這屬於高度機密的事情,絕不能外泄,所以只好用一些假大空話應付過去,封爵的真正原因,大家心裡有數便是。
李素雖然沒聽懂聖旨內容,但最後一句「涇陽縣子」還是懂的,從領旨到謝恩,他的表情一直很平靜,沒有什麼牴觸的情緒,他很清楚發明手榴彈在這個冷兵器時代代表著怎樣的意義,李世民的封賞亦在意料之中。
李素確實不想當官,他覺得自己沒做好踏入官場的準備,但有時候情勢逼人,若不發明手榴彈,王家兄弟就得死在松州城下,發明了手榴彈,自己就得接受隨至而來的風光與兇險。
事情已然做了,就絕不後悔。人的價值觀很多變,以往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躲開的東西,當有一天情勢將自己逼到懸崖邊時,只能攤開雙手主動迎合它。
……或許心裡隱隱還有一絲別的期待,有了爵位,算是勉強有了身份,他離東陽是不是更近了一些?
高季輔念完了聖旨,笑眯眯地看著李素:「萬沒想到,為我大唐立下潑天大功之人,竟是一位如此英俊倜儻的少年郎,倒真是出乎老夫意料了。」
李素急忙躬身謙虛幾句。
高季輔接著道:「老夫臨出長安時,陛下有過吩咐,涇陽縣子接旨後即日回赴長安,陛下要召見你,你趕緊回帳收拾一下,然後上路吧。」
李素恭聲應了,轉過身看著牛進達,遲疑地道:「大總管,下官回長安……不是獨自回去吧?」
高季輔接道:「縣子是我大唐爵位,爵者皆有儀仗,不過要等你回長安後由朝廷安置,從松州到長安嘛……」
牛進達呵呵一笑:「屁大點事,予你十騎送你回長安。」
李素靦腆一笑:「下官放肆,這十騎里可否讓下官點兩個人?」
「誰?」
「陌刀隊的王樁,弩箭營的王直。」李素不假思索地道。
搞出這麼多事情,又是發明又是封爵,為的就是這倆貨,明日要開拔吐蕃境內,前路不知多艱苦,這倆貨一定要帶走,什麼建功立業,什麼不甘平庸,先保了命再說,若是讓這倆貨死在征伐吐蕃的路上,那麼李素之前做的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歸心似箭
牛進達很痛快便把王樁王直倆兄弟交給李素帶走了。松州被收復可以說全是李素之功,這點面子不能不給。
三位大總管將李素送出了大營轅門,一個個成了和藹可親的長輩,軍中別無長物,三位的親衛抬著野外行軍時順手射的獵物送給李素,麂子,梅花鹿,甚至還有半扇野豬,於是又多送了李素一匹馬,專門用來馱運野味。
三位大總管很客氣,但王家兄弟卻很不客氣。
剛上路,王樁就不滿地直嘟嚷:「咋就讓我回了咧?咋就讓我回了咧?這都馬上要打進吐蕃,殺五個吐蕃賊能得二十畝地咧……」
氣得李素忽然很想把他一腳踹回大營,然後跟牛進達建議,下次打仗時讓這混蛋當前鋒中的尖兵,也就是俗稱的炮灰。
「消停點啊,咋還不識好歹了?忘記前些日子又是內傷又是血肉模糊的,哭得那叫悽慘,記得跟我說了什麼嗎?你說你慫了,慫了就要認慫!」李素冷眼瞟著他道。
王樁急了,扭頭看了看王直,漲紅了臉試圖挽回面子:「誰說慫了?誰?你莫誣賴我,我王樁鐵打的漢子,怎會說慫?信不信我現在回營,砍十個吐蕃賊的腦袋給你看看!」
李素嘆氣,好吧,少年人的通性,面子比命重要。
回過頭看著王直,王直比王樁靈醒些,似乎知道李素想問什麼,咧嘴一笑道:「我沒啥想法,我哥在哪我也在哪,入府兵殺敵搏前程也好,回村子種地也好,我跟哥走。」
王樁撓撓頭:「聽說你立了大功,還被陛下封了爵?一個小陶罐罐能換這麼大的功勞?爵呢……」
似乎覺得言語無法表達心中的疑惑,王樁很誇張地用手比劃了一下:「……那麼大的爵,好厲害,回村後鄉親們見你都要跪咧。」
王直瞪了兄長一眼:「封爵了咋還會住村里?肯定住長安城裡,說不定就住朱雀大街了,知道朱雀大街麼?裡面住的人家都是手握大權的大官和大將軍咧,咱們李素以後就跟大官大將軍們平起平坐,說的話都是發兵打哪裡,朝廷撥糧賑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