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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受賄和受害人的親筆書信到底是怎麼回事,韓由自然最清楚,清楚歸清楚,可他沒法辯解,這種事一旦開口辯解,牽扯會越來越廣,因為這樁針對李家的案子,幕後主使人根本不是他。
被關進大理寺的韓由打死也不開口,案子暫時陷入了僵局,明眼人看得出,這樁案子已越鬧越大了,君臣們已把目光擴散到了整個朝堂,這已不是簡單的兇殺案,而是朝爭!
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朝堂,盯著三省六部和大理寺,大家都在等著此案的最新進展,等著大理寺能不能撬開韓由的嘴,從而挖出更深的內幕,至於跟韓由交好的朝臣,則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某天大理寺的差役會突然登門,滿臉帶笑客客氣氣把他們請進大理寺的牢房住幾天,至於此案真正的直接嫌疑人許敬山,此時竟被大家集體無視了。
……
身處劣勢,必須懂得扭轉逆局以自保,不得不說,李素做到了。
一聲不吭閉門謝客,悄無聲息間,朝堂被他鬧得風雲翻覆。
李素的思路很簡單,既然已走進了死胡同,索性把水攪渾,把事態升級,反正最壞的情況已經是這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至不濟拖幾個看不順眼的傢伙進來墊背,說不定能收穫到意外的轉機呢。
所以,因為李素這個損人不利己臨死拖墊背的思路,無形之中他充當了一根攪屎棍,臭的不臭的,挑起來攪拌一番再說,於是朝堂被他攪得人人自危,不但賠進去了一位侍郎,還有多位三省六部高官被傳喚,聲勢之浩蕩,事態之嚴重,連慣來以直諫聞名的魏徵在這個節骨眼上都不敢吱聲了。
這樣的結果,恐怕背後針對李家的真正主使人也是始料未及的,誰都沒想到占盡優勢的陰謀算計,如今竟成了兩敗俱傷的局面,而且事情已鬧大,想收手都收不了了。
……
太平村李家。
相比朝堂的風急雨驟,李家算是比較平靜,作為家主,李素仍舊過著每天吃吃睡睡的安逸日子,外面發生的所有事他全然不管,「閉門謝客」四字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天大的屈辱,但對他來說卻是不用上班打卡的極妙藉口,連著幾日的清靜日子過下來,他甚至都有了一種以後沒事鬧點醜聞躲清靜的衝動。
可惜的是,家人的心情似乎沒他那麼好了。
事情鬧得太大,不可能瞞得住,許明珠終究還是知道老爹遭遇了飛來橫禍,又急又愁,終日以淚洗面。
時已入夏,夜色下的庭院裡靜謐幽涼,不時傳來幾聲蛐蛐兒叫聲,還有幾聲蛙叫蟬鳴,李素坐在院子裡閉目養神,院子正中的大銀杏樹的樹蔭將銀白的月光遮得嚴嚴實實,李素整個人與無邊的黑暗融合在一起。
身後傳來輕碎的腳步聲,李素沒睜眼,卻知道來的是誰。
「丈母睡下了麼?」李素閉著眼輕輕問道。
許明珠嗯了一聲,嘆道:「安慰了她很久,又是哄又是騙的,總算哄得她稍微安了心,幾天沒睡了,精神很不濟,心一安定,沒說幾句便沉沉睡去,妾身叫了兩個丫鬟守在門口聽動靜,隨時侍侯她。」
李素點點頭:「睡了就好,事情已發生了,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冷靜面對,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出事的第二天,李素便派人將六神無主的丈母接進了李家,丈母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平日操持家計沒問題,然而家裡一旦出了事,她便慌了神,剛來李家時又哭又鬧,一臉絕望直說老伴救不了了,要上吊跟著老伴一起共赴黃泉云云,李素被鬧得頭疼不已,這幾日他和許明珠夫妻輪番上陣,又是保證又是哄騙,終於讓丈母有了一絲期待,鎮定了少許。
許明珠站在李素身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可李素卻能感到她心中深深的焦急和憂愁。
「天大的事有我呢……」李素轉過頭,看著她夜色里晶瑩發亮的眸子,輕輕地笑:「夫人,患難之時最重要的是信任,你要相信我,一定能將丈人全須全尾的救出來。」
許明珠幽幽嘆了口氣,道:「下午妾身……去了一趟道觀,見了東陽公主,她也很急,妾身聽她說,長安城因我爹一案鬧翻了天,一樁人命官司,竟牽扯了許多朝臣進去,夫君,妾身是婦道人家,除了操持家計,外事一概不知,妾身越來越不懂了,為何我爹的案子,竟牽扯了這些朝臣?我爹他……從來都不曾與官府交道呀。」
李素笑了笑,有些事沒法告訴她實情,因為她無法理解自己的做法,若被她知道這許多朝臣被牽扯進來是自己夫君的傑作,或許她會嚇瘋掉,說不定直接抄刀追殺親夫,反正救不出老爹了,不如自己主動來個滿門抄斬,兩家一起組團搞個黃泉旅遊觀光活動……
「夫人不懂沒關係,我只能說,丈人的案子很複雜,牽扯得很深,再往後可能更深,不過你相信我,不管牽扯到哪一步,我一定保丈人安然無恙……」一手撫上她的臉蛋,李素笑道:「放心,刑部大牢我已托人打點過,丈人在裡面不會受委屈的,或許會被跳蚤咬幾口,除此別無難處,出來後又是好漢一條,沒毛病的話或許來年還能給你添個弟弟或妹妹……」
第六百二十九章 缺口難開
年輕時總覺得世上的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處風景都比家好,無論父親眼裡露出多麼不舍的目光,無論母親端出多麼美味的飯菜,仍挽留不住年輕人對外面的世界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