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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軍勝了,是意料中事,我能說什麼?」高素慧低聲道。俏麗的臉龐上帶著些許的不甘,語氣仍有些不服氣的頂撞意味,就連她的自稱也還是「我」,而不是「奴婢」。
「你們高麗軍隊傷亡如此大,你內心沒有什麼感受?」
高素慧沉默片刻,道:「我只是一個弱女子,軍國大事與我無關,我自己的性命還懸在半空中,對別人的生死,我應該有什麼感受?」
李素盯著她的臉,良久,淡淡道:「你是個聰明人,無論你表現得多麼的忍氣吞聲,我都認為你是聰明人,只是在我面前隱藏了你的聰明而已,但願日後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高素慧臉龐微動,隨即迅速恢復如常。
第八百七十五章 未雨綢繆
戰場打掃得很快,也很乾淨。
沒到一個時辰,遼河東畔激戰的戰場已被清理乾淨了,敵我雙方戰死將士的屍首被分開掩埋起來,地上的殘肢斷臂和頭顱內臟等東西也被收拾好了,旌旗和兵器被歸攏成一堆,一群手拿書紙的文官們正在忙前忙後,記錄此戰的戰損和戰死將士統計。
一切放佛都沒發生過,除了不遠處高麗軍大營里仍然未曾熄滅的大火,以及岸邊沙灘上無法清理的一攤攤觸目驚心的血跡。
從兩軍交戰開始,李素的心情便一直很壓抑。
太平日子過久了,再次來到戰場上,李素髮覺自己竟然有些怯懦,絲毫不復當年西州城頭豁命守城時的從容和決絕了。
身後腳步聲傳來,一身盔甲披掛的李績捧著自己的頭盔,來到李素的身後。
李素沒來得及朝他行禮,李績忽然一腳踹來,踹在他的大腿上,李素身形不由自主一個踉蹌,身後方老五和鄭小樓等部曲眼睜睜看著,然後面面相覷,彼此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目光。
這事兒沒法管,人家長輩教訓晚輩,打殘廢了都是活該。
踹過之後,李績面若寒霜喝道:「顯你能耐了是吧?敢當著將士的面頂撞陛下,你昏了頭了?剛才若不是老夫攔住你,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該在哪裡?」
李素此時正一肚子火氣,聞言冷笑道:「我哪來的能耐,有能耐的是陛下,看看這一戰打的,孫武再世也比不過他。」
李績立即緊張地四下張望,見無人注意這邊後,這才放下心,接著氣得抬起腳便準備再踹他,李素身形一閃,躲過去了。
他可沒有逆來順受的好脾氣,當年他老爹抄著降魔法器滿院子追殺時,他也照跑不誤。
李績一腳落空,愣了片刻,隨即失笑:「難怪聽你爹說,你從小就是個混帳性子,老夫今日總算見識了。」
李素沉默不語。
李績拍了拍他的肩,語氣忽然變得和煦起來,朝不遠處的一片小丘陵上指了指,道:「陪老夫走走。」
二人緩步走向丘陵,方老五等部曲趕緊跟上,搶在李績和李素二人的前方警惕地張望,開路。大戰剛剛結束,這裡並不太平,很難說附近有沒有敵軍的潰散士卒遊走埋伏。
舅甥二人沉默著走了半天,來到一處無人的背風角落裡,李績示意坐下,然後捋著長須笑道:「剛才這一戰是不是很多地方沒看明白?」
李素此時心中確實有很多疑惑,現在也懶得生氣了,聞言點了點頭,道:「是的,我曾經也是領兵打過仗的人,但剛才那一戰,說實話,我沒看懂。」
李績嗤笑:「你當年那叫什麼領兵打仗?無非站在城頭上一通亂打,誰冒頭就殺過去,能跟這種兩軍陣前交鋒相比嗎?」
「好吧,就算我沒有任何領兵的經驗,但我還是知道,今日這場戰不是這麼打的!」
李績笑了:「嗯,可算是找到指點江山的機會了,那你說說,今日這一戰你有什麼地方不明白?」
李素道:「我知道兩軍交戰免不了要死人的,也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作為主帥必須硬起心腸,無論己方傷亡有多大,都必須冷靜面對,才能最大限度地增加勝算。道理我都懂,唯一不明白的是,明明渡河時可以用震天雷炸開一條血路,為我軍渡河爭取時間和空間,為何陛下棄之不用?他在想什麼?震天雷這東西並不值錢,值得用這麼多條人命去拼嗎?」
李績笑道:「早知道你會這麼問,也早知道你會說一堆大逆不道的話,所以老夫先把你帶到這個無人的地方,由你先瀉了火再論道理。」
李素這時也冷靜下來了,道:「舅父大人,我已發泄完了,現在我很冷靜,請舅父大人為外甥解惑。」
李績打量了他一番,然後點頭,道:「看來確實是冷靜了,好,老夫跟你論道理。——首先,震天雷是個好東西,而且是個足夠震懾敵人的好東西,當年老夫征戰沙場,歷經無數大戰,血戰,死戰,當年我若有這個東西,很多幾近絕境的血戰或許便不會打得那麼辛苦了……」
深深地注視著他,李績緩緩道:「震天雷是你造出來的,你不要小看它,它對我們很重要,雖然不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但它能夠起到許多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早在當初大軍開拔之前,陛下便將我們這些將領召集起來,嚴厲地告訴我們,震天雷是我們最後的殺手鐧,非到萬不得已不可用之,一定要在戰事進入關鍵且膠著的時候再拿出來,一旦用上它了,就必須達到一鳴驚人,一戰定乾坤的效果,所以,平常的小戰事別指望用它,它是我們最後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