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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怏怏地躺在床上,臉上透出蒼白的病色,白淨的肌膚仿佛都失去了光澤,只有聽到李素的名字時,無神的眸子才微微亮了一些,隨即又像一攤死水般黯淡下去。
「我倒希望他什麼都不要做,事到如今,父皇親手布下了一道死局,困住了我和他,我的生死不足掛懷,若李素有什麼舉動,父皇不會放過他的,此生雖已無緣,但我卻期盼他好好活下去,未來數十年的光陰里活得平安,喜樂,若是偶爾能想起我,我縱死亦瞑目了。」
一想到今生竟無緣終老,東陽的心一痛,眼淚又止不住地滑落。
早知今日生離,相聚時便該多抱一抱他,抱得用力一些的,那些在一起的時光,怎會如此輕易逝去?
高陽注視著皇姐,見東陽露出淒婉的微笑,眼裡卻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死氣,分明已萌生死志,高陽一驚,也哭了起來。
「皇姐,你千萬不要……不要……」
急促的腳步聲匆匆傳來,綠柳的身影出現在寢宮外,喘著粗氣興奮地叫道:「公主殿下,快,快出來看,天上……天上……」
「天上怎麼了?」高陽不滿地道。
「天上……有一隻好大好大的風箏!」
第二百五十四章 相逢隔世
一隻「好大好大」的風箏。
東陽仿佛忽然被注入一股活力,掙扎著從床榻上坐起,病怏怏的軀體瞬間恢復了些許精神。
「風箏?怎樣的風箏?」東陽顫聲問道。
綠柳不知如何解釋,只好伸出兩隻胳膊,最大限度地擺開,用以表示「好大」的意思。
「好大的風箏,比這麼大……還要大。」綠柳嘴笨,發現表達得不夠貼切,又急忙道:「對了對了,風箏上面還寫了字呢。」
東陽渾身一震,轉頭看著高陽,哭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府里新換的侍衛不許他進來,他便想出了這個法子,他一直都這麼聰明的,一直都是……」
說著東陽強撐起病體,從床榻上掙扎著起身。高陽和綠柳急忙一左一右攙住她。
三女從寢宮走出來,站在殿外長長的迴廊下,仰頭望向天空。
灰色的天空下,一隻碩大的風箏當空飛舞,逆風搖曳,像一隻不肯屈服於寒風的鷹,竭盡全力地在風雨中振翅擊空。
風箏的形狀不算漂亮,顯然倉促而制,僅只是一面丈長的菱形,白色的綢布上依稀寫著幾個字,由於高度原因,大字顯得很渺小,高陽眯著眼,費力分辨了許久,一字一字艱難地念出來。
「……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撇了撇嘴,高陽哼道:「確實像是他的手筆,倒真是聰明得緊,居然能想出這個法子與姐姐你通消息。」
綠柳攥緊了小拳頭,激動地道:「殿下,李縣子好厲害……」
東陽的眼淚止不住地滑落,淚眼痴痴地望著天空中那隻上下搖曳的風箏,泣道:「他苦,亦知我的苦。」
一道圍牆,生生將兩個有情人隔絕,以前從來不知,這道圍牆竟劃出了天涯海角。
看著那隻風箏,東陽只覺得心尖被針扎一般刺痛,痛得她不禁彎下身子,費力地咳嗽起來。
高陽和綠柳慌了,急忙輕輕撫著她的背,許久才緩下來。
蒼白的俏臉湧上一抹不健康的潮紅,病容滿面的臉上竟露出一抹詭異的嫵媚嫣然,捂著不停咳嗽的櫻唇,東陽一字一字說得很認真:「高陽,我想見他,現在就想見他!」
高陽一愣:「姐姐,現在府里內外都被金吾衛占了,不准任何人進出,我都是拼了命才進來的,出去的話恐怕更難了……」
東陽搖搖頭,嬌弱的臉上露出無比的執拗:「我想他了,太想他了……哪怕外面是刀陣槍林,我也要出去見他,但能見他一面,死也甘心了。」
高陽為難了,小臉皺成一團,猶豫半晌,狠狠一跺腳:「罷了罷了,拼著被父皇責罵,我也要成全你,姐姐莫急,我想想法子……」
東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隨即投向天空。
天空里,那隻風箏仍在逆風飛舞,像飛蛾,毫不畏懼地撲向烈火,只為閃耀一剎的光華。
……
……
一輛華麗高蓬馬車從公主府的馬廄里緩緩駛出,拉車的四匹駿馬踩著踢踏的碎步,慢慢朝公主府南面側門行去。
馬車的車轅上坐著一位俏麗的車夫,正是刁蠻無比的高陽公主,府里巡弋的金吾衛將士見一輛馬車莫名其妙駛出來,不由驚愕互視,隨即紛紛警惕起來。
兩名都尉看著車轅上端坐的高陽公主,不由有些畏懼,然而職責所在,不得不迎上前。
這位刁蠻公主蠻橫地闖進公主府已然令將士們違了陛下的旨意,若是任由她駕著一輛馬車出去,大家索性一頭撞死得了,誰知道馬車裡面坐著什麼人,若讓東陽公主跑了,他們縱然長了十個腦袋都不夠陛下砍的。
「殿下住馬止步!」為首的都尉鼓起勇氣攔在馬車前,凜然地盯著車轅上坐著的高陽公主:「公主殿下,你來去進出且由得你,但馬車不准出府,此乃陛下嚴旨,還望殿下莫為難我等將士。」
高陽仰起頭,露出熟悉的刁蠻模樣,傲然地用兩隻秀氣的鼻孔瞪著他們:「本宮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你算什麼東西,竟敢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