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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神棍的結論對李世民和東陽來說很可笑。
一個女人,充其量貌美,機靈,聰慧一點,說她有母儀天下之相已是絕頂的好命了,至於說什麼「九五紫微之相」,可真教人笑掉大牙,至少李世民當時確實笑掉了大牙。
東陽也笑得不行,捂著小嘴肩頭一陣聳動。
「自華夏上古軒轅以來,期間歷經多少朝代興亡,或許有女人擅權,也有後黨預政,禍害天下者,可從沒聽說過哪個女子能當上皇帝,你不知當時我父皇是什麼臉色,若非與師父和袁道長相識多年,父皇只怕會把他們當成瘋子趕出太極宮了……」
李素也笑,笑得有點勉強。
是的,女人不可能當上皇帝,因為這是個男權至上的時代,大唐再怎麼開明,女人終歸是附屬於男人的,這是千年傳延下來的普世價值觀。
可是李素卻很清楚,自己如今生活的這個年代,強盛開明之中出現了異數,按照歷史的軌跡繼續發展下去,有一個女人真的將會當上皇帝,不是躲在男人背後搞風搞雨,不是培植後黨暗中掌控朝局,沒有玩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更沒有搞什麼「鳳在上,龍在下」的隱喻,而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推下了當朝天子,發布了登基詔書,在天下男人眾目睽睽且無可奈何的目光注視下,堂而皇之地坐在皇帝的龍椅上,著袞冕,戴金冠,挺起胸膛告訴天下人,她不是鳳,是龍,真龍天子,朕即社稷。
兩千多年的國朝歷史,只出現了這麼一朵曇花,唯一的一朵,一閃即逝。
東陽很快發現了李素古怪的笑容,白了他一眼,哼道:「你笑得好難看……難道不好笑嗎?女人怎麼可能當皇帝?世上陰陽有序,哪有乾坤顛倒的道理,你說對不對?」
李素強笑道:「後來怎樣了?那倆神棍……不,兩位德高望重的道長什麼反應?你父皇如何處置?」
東陽的笑容頓時斂了起來,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緩緩地道:「後來兩位道長請父皇揮退了殿內所有宦官和宮女,三人在殿內不知說了什麼,只知父皇后來下了旨,將那位武才人調離御側,發配掖庭宮……也就是冷宮,以才人的身份專司漿洗雜事。」
李素緩緩點頭。
東陽此刻也笑不出來了,看著他愕然道:「難道父皇真聽信了兩位道長所言?那個姓武的才人果真有九五之相?這……怎麼可能!」
李素嘆了口氣。
看來李世民終究有了忌憚,兩位神棍的諫言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怕就是那匹名叫「獅子驄」的馬了,武妹妹到底年輕,在皇帝面前鋒芒太露,雖說李世民當面贊其志,還說什麼若為男子,可為朕平天下的客氣話,實則多少對武妹妹的狠辣手段有些不喜,恰好又碰到倆神棍搞風搞雨,順勢便將她調離了身邊。
武妹妹被發配掖庭,做著給宮人漿洗這種下賤活,可以說,從現在開始,武妹妹進入了人生的低谷,低得不能再低了,而李素,腦海里卻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很想找個合適的契機,製造一次與武妹妹相識的機會,雪中送炭遠比錦上添花更有分量,在武妹妹身上早一步做個長遠的政治投資,將來的收穫何止千萬倍?誰都不如他清楚,這位被發配掖庭的弱女子,著實是一條粗壯得不能再粗壯的大腿啊,此時不抱緊更待何時?
只不過,製造與她相識的機會太難找了啊,一位聖眷正隆的當紅炸子雞侯爺,沒事跑到掖庭冷宮跟一個洗衣服的宮女獻殷勤抱大腿,那幅畫面美得連李素自己都不敢想像,這得賤到什麼地步才能幹出這種事,更何況,掖庭那種地方是自己一個外臣能隨便進去的嗎?被人發現的話,其罪差不多算是挖李世民後院牆角了,幾年前把他的女兒挖了,如今再挖他的後宮,李世民得把他剮成多少片才解恨?
……
從東陽的道觀回來時,日頭已經漸漸西沉,不知不覺一整天過去了。
回到家時快掌燈了,薛管家正指揮著下人掛起兩盞燈籠,門楣上斗大的「敕造涇陽縣侯府」幾個大字被昏黃的燈光照映得分外深沉。
見李素獨自回來,薛管家眼中閃過一絲明了的神色,長安城皆知自家侯爺與東陽公主的傳聞,今日丈量完土地侯爺就不見人影了,去了哪裡自然不問便知。
一腳將正在掛燈籠的雜役踹得一趔趄,薛管家怒道:「長著狗眼出氣的?主次都分不清楚,沒見侯爺回來了麼?趕緊上前侍侯著,燈籠待會兒再掛。」
年輕的小雜役急忙過來給李素見禮,然後飛快將家裡的側門打開,順手拎著一隻燈籠走在前面給李素引路。
李素左右望了望,道:「我爹呢?」
「回侯爺的話,老爺下午時分去新丈量的田地里轉悠,薛管家遣人問了兩次,老爺仍不願回來,說是要琢磨明年種什麼糧食……」
李素皺眉:「天都黑了,摔了怎麼辦?我這裡你別管了,叫兩個人把我爹請回來,明年種什麼是明年的事,官府還沒給新田造冊呢,著什麼急。」
雜役急忙轉身,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又回過身把手裡的燈籠交給李素,行了一禮後拔腿跑了。
李素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伸著懶腰往家裡前堂走去。
這一天好辛苦,又是丈量土地,又是跟高陽鬥嘴,還吃葡萄,吃得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