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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好了,今我兄弟興致不錯,想進你那破寺里逛一逛,今給你個面子,酒菜就不必備了,我們兄弟進去看一圈便走。」
劉方仲一呆:「破……破寺……」
程處默很不客氣地將他肩膀一推:「磨蹭啥,快點,裡面的姑娘親不得抱不得摸不得,不知有啥好看的,也就我兄弟有雅興,換了小爺我,請我一百次也不來。」
劉方仲苦笑著將三人請進太常寺內,有了劉博士領路,守門的將士倒也不敢阻攔了。
太常寺占地不小,雖是掌管音律的地方,但它的職權遠遠不止音律,一應跟禮樂有關的東西它都管,進去後便是一個空曠的大院子,許多穿著青衣的雜役在院子裡掃著雪,劉方仲很熱情,領著三人往裡走,順便還臨時充當導遊角色。
院子左邊是太卜署,舉凡國朝大事需要占卜問吉凶的時候,裡面的官員便要應召進宮,右邊是稟犧署,簡單的說,國朝祭祀時用的三牲六畜歸他們管,往前走是中堂,繞過中堂再往裡走,左右兩邊分別是太樂署和鼓吹署,顧名思義,這裡便是音律歌舞的部分了。
經劉方仲介紹後李素才知道,原來這個年代裡的音樂大抵也分高雅和通俗兩類的,而且分工很明確,太樂署和鼓吹署便是負責高雅的那部分,所以國家祭祀等重大活動時,便由他們出面進行演奏和歌舞,每一種樂器,每一個舞蹈動作都是嚴格訓練而成,容不得半點差錯,這年頭的人太迷信,一旦在祭祀活動上出現錯誤,便意味著對國家不吉,出錯的人是要被治罪的。
至於通俗的,便是傳說中的內教坊了,李世民宮裡宴客或者他自己飲酒作樂時,宣召歌舞助興的便是內教坊所屬,這個屬於相對不太嚴肅的,因為偶爾李世民喝得興起還會親自下場與歌舞伎們互動,至於有沒有吃豆腐揩油等等舉動,實不可考。
聽著劉方仲滔滔不絕的介紹,李素一邊走一邊微笑,眼中的神采卻透著幾分古怪。
從太樂署和鼓吹署中間的庭院裡穿行而過,四人便聽到前方傳來隱約的絲竹聲。
李素忽然笑道:「天寒地凍的,內教坊還有人排演麼?」
劉方仲咧嘴:「說來歌舞伎和樂師們都是下苦人,若欲精於業,哪裡顧得天氣,都是為陛下助興而活的娛色之輩,若不練好歌舞,掃了陛下的興致,那就該死了。」
「劉博士可否領我等去內教坊看看?」
劉方仲猶豫了一下,見程處默神色不善,咬了咬牙,點頭答應了。
內教坊排演的地方在一間寬敞明亮的大殿內,說是大殿,實則四面無牆,倒有點像一個放大版的亭子,殿內實木地板上塗著清漆,李素等人走近後,便聽到各種樂器演奏的聲音,琵琶,箏,箜篌,笙簫等等,隨著悅耳的音樂在殿中翩翩起舞的,是一群穿著高腰宮裝的美麗舞伎,不得不說,這裡的姑娘確實比外面青樓的漂亮許多,此時連李素都忍不住生出和程處默一樣的遺憾,只能看不能用,實在是浪費了美色。
再看程處默和王直二人,此刻表情呆滯,兩眼放光,一臉色相地盯著殿內的舞伎們,這副模樣足以令世上任何正人君子毫不猶豫地與他們割袍絕交。
李素卻和他們不一樣,目光投向殿內時,注意力直接越過了那些絕色的舞伎們,卻在殿內角落的一班樂師們身上挨著個的打量起來。
從那些彈琵琶的,吹簫的,撫箏的樂師們臉一一巡梭而過,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掃視良久,李素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不由有些懷疑自己前世的記憶,難道……自己記錯了?
李素不死心地第二次尋找,虧得他視力不錯,隔得老遠還能勉強看清那些樂師們臉上的模樣。
第二次仍舊沒結果,李素的神情越來越失望,然而卻還是不死心,繼續第三次尋找。
終於,第五次尋找時,李素發現一位敲編鐘的中年樂師身後站著一位清秀英俊的少年,少年眉清目秀,面若桃李,雖然不言不笑,卻透出一股淡淡的嫵媚氣質,標準的男生女相。
李素眼皮猛然一跳。
這位少年的模樣……似乎與史書所記載的很吻合啊。
靜靜站在殿外,聆聽著悅耳的音律,李素閉著眼,仿佛傾聽著仙音天籟般,露出享受的表情,看得身旁的程處默和王直一陣惡寒。
良久,當殿內的音律暫告一段落時,李素終於睜開眼,輕輕撫掌笑道:「不愧是太常寺調教的歌舞和音律,果然名不虛傳,今日得聞,三生有幸矣。」
劉方仲面帶得色,卻非常矜持地笑了笑。
忽然,李素故意咦了一聲,指著敲編鐘的樂師身後那位清秀英俊少年,道:「那位樂師相貌竟生得如此絕色,他……是男是女?」
劉方仲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然後哂然一笑:「那個不是樂師,是樂童,跟著師傅學編鐘,還沒資格上場呢,李縣子莫看他生得女相,卻是不折不扣的男兒身,此子年方十五,自小雙親俱失沒有名姓,寺丞大人為他取了個賤名,名曰『稱心』。」
第二百七十章 醉翁之意
李素的眼睛終於亮了,費盡心機進太常寺,一路走來對那些他毫無興趣的建築和署衙裝出很有興致的樣子,還要委屈自己這雙聽慣了流行歌的耳朵,強迫去聽那些分明難聽得要命的笙簫琵琶音律,不僅如此,還非得裝出一副陶醉其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