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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權到底不笨,立馬明白了李素的意思,興奮地一拍大腿,道:「原來是疲敵之策!好主意!」
李素搖頭:「是疲敵之策,也是疑敵之策。」
「何謂『疑敵』?」
「你領一千人,每隔半個時辰或一個時辰,便朝敵營扔幾顆震天雷,一晚重複三四次,只聽到動靜,卻無實際行動,我問你,你若是敵軍主將和他麾下的將士,你會怎麼想?」
蔣權眯著眼,笑得很不善良:「我若是敵軍將士,一晚反覆經歷三四次大動靜卻毫無動作後,心中必然懈怠,以為對方只不過區區疲敵伎倆……」
李素點點頭,道:「不錯,所以鬧出三四次動靜,敵軍漸漸放鬆警惕疏於防範後,你不妨領將士們來一次真的,敵軍營盤扎在西面沙漠裡,你領將士們繞個遠路,從旁邊繞到敵營後方,我這裡在城頭以鑼鼓吸引敵營注意,你在後方猛地發起襲擊,襲擊也不必要殺進營里,只消朝他們的營帳遠遠扔幾百個震天雷,扔完便跑,趕緊回城……」
蔣權聽完大喜,連連點頭不已。
李素笑道:「領兵打仗,其實我是外行,蔣將軍才是真正的將才,這些化外蠻夷雖然治軍有方,但對咱們中原傳下幾千年的兵法卻不一定了解,兵法虛虛實實之道,他們不一定懂,但你懂。」
蔣權心悅誠服地抱拳,由衷嘆道:「難怪李別駕少年之齡能夠名滿長安,別駕委實才華蓋世,文武雙全,盛名之下果然無虛士,末將佩服。」
李素很久沒聽到誇獎了,聞言不由高興得眉開眼笑,只可惜蔣權這傢伙誇人的篇幅太短,令他頗有意猶未盡之憾,沉默許久,見蔣權夸完這幾句後果然沒下文了,李素失望地嘆了口氣,忍不住幫他補充完善道:「……而且長得也很英俊,這個,你剛才忘記說了。」
蔣權:「……」
「盛名皆是浮名,虛名,不提也罷,但長得英俊卻是實實在在的,看得見也摸得著,只見一眼便忍不住心生喜悅……」
「別駕,李別駕……」蔣權不得不打斷李素沒皮沒臉的自我吹噓,滿頭大汗道:「別駕,離子時不遠了,末將這便去調動兵馬,準備出城。」
「啊,哦……好,你去吧,小心保重,記住,萬不可擅闖敵營內,繞營襲擾便可。」
「是。」
……
這一天註定不平靜。
白天不平靜,晚上也不平靜。
李素受夠了被動挨打的固守,所以他要改變。用兵一道,以正合,以奇勝,應於西州防守,所謂「正」者,便是白天的正面攻守之戰,「奇」者,便是夜晚的襲擾敵營,疲敵疑敵之策。
子時,夜色愈濃,伸手不見五指。
蔣權集結了千人騎隊,馬裹蹄,人銜枚,東面的城門悄然打開了一線。
值得慶幸的是,敵軍主將似乎也懂那麼一點兵法,居然知道「圍三闕一」的攻城手段,三萬大軍將南北西三面圍住,唯獨放開了東面,只遣了一些常散軍士和斥候在東面嚴密監視,顯然敵軍主將要的只是西州這座城池,而不是最大限度的殲滅唐軍。
所謂「圍三闕一」,就是圍住城池的三面,獨獨放開一面,任敵人撤逃出城,若敵將存了全殲的心思,那麼那一面「闕」的地方則必然埋伏下重兵,只待守軍撤逃出城後,找個風水好的地方把他們全滅了,若敵將心有顧忌,或是只想達到占領城池的戰略目的,那麼放開的那一面便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逃生之路,任由守軍逃離。萬法妙用,存乎一心。
這個做法其實也符合情理,西突厥與西域諸小國雖悍然出兵攻打西州,但對大唐的威名多少還是有幾分顧忌的,圍三闕一的做法一方面留條退路,削弱守軍誓死守城的意志,二來也算是就坡下驢,希望唐軍識趣東撤,唐軍傷亡得越少,將來等李世民緩過勁後,他們也有轉圜的餘地。
戰爭,從來都是政治的延續。
千人騎隊出東城門,無聲無息地在夜色下潛行,茫茫沙漠,廣袤無垠,避開巡行的敵軍斥候和散軍並不難,蔣權領著騎隊從東面繞出十里開外,然後再折轉方向向敵營行進,一路放馬疾馳。
夜風呼嘯而過,冰冷如水,蔣權身著鐵甲,迎著夜風,騎在馬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回頭再看看越來越遠的西州城池,城池的箭樓最上方,借著新月微弱的白光,依稀可見一桿象徵大唐的龍旗穩穩地插在箭樓頂上,倔強不屈地迎風招展。
蔣權心頭一熱,扭過頭再望向敵營時,已是滿臉殺機凶色。
第四百二十二章 王師征西
西州城頭一片漆黑。
所有照明的火把被李素下令滅掉了,城頭籠罩在一片深深黑暗之中。
放眼眺望遠處的敵營,依稀可見零星的燈火,在黑夜裡如同螢火蟲般閃爍搖曳。
李素站在城頭,人也籠罩在黑暗中,靜靜注視著遠處的燈火,看不清他的表情,夜空的皎潔月光倒映在他的眼中,像繁星般深邃,閃閃發亮。
王樁睡足了一覺,打著長長的呵欠,邊伸懶腰邊走到李素身後。
「子時已過了大半,蔣權那傢伙該有動靜了吧?」王樁揉著惺忪的睡眼道。
李素搖頭:「不一定,夜襲敵營,變數太多了,任何一件不在我們算計之中的偶發事件,都有可能令這次夜襲功敗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