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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李世民忽然叫住了他,冷冷道:「詩才,不過小道爾,偌大的江山社稷,治國平天下可不能靠幾首詩就能辦到,昂藏男兒丈夫,當有大志向才是。你若無志向,朕幫你立志……大理寺出來後,你便入尚書省,封尚書省都事,參知政事,滾吧!」
李素呆住了。
李世民瞪著他,喝道:「還不滾,等朕抽你嗎?」
李素嘆了口氣,行禮道:「臣謝皇恩。」
看著李素緩緩走出涼亭的背影,李世民的嘴角露出莫名的笑意。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嘖!」李世民低聲吟誦李素剛才作的詩,搖搖頭,嘆道:「詩確是好詩,難得的是這份急才,只是詩中為何似有未盡之意?難道……」
良久,李世民想通了,笑意漸漸化為苦笑。
「這小子,還跟當年的毛病一樣,凡事總不肯盡全力,做一半藏一半,連作詩也是如此,此詩分明只作了一半,卻拿出來糊弄朕,豈有此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東宮生變
數年以前,當李世民與房玄齡第一次見到李素,垂問國策之時,李素便吟過幾句詩,那幾句詩是為了推銷李家浴室桑拿圖紙的乘興之作,「侍兒扶起嬌無力」,當時房玄齡便有過推斷,此詩掐頭去尾,只截取了一部分。
今日中秋,李素又照當年那樣來了一出,同樣一首詩,掐頭去尾截一段糊弄人。
走出曲江園,門前仍有大隊禁衛戒備森嚴。
李家的百名老兵安靜地站在園門十餘丈處,跟那些鎧甲光鮮的羽林禁衛相比,李家的老兵顯得很平庸,而且站沒站相,穿著一身粗布短衫,腰間馬馬虎虎系一根布帶,看起來就像一群平凡得毫無亮點的老農,一群人聚在一堆小聲地不知談論著什麼,不時朝禁衛森嚴的隊列方向指來指去,臉上的笑容分明有些譏諷。
方老五一直是老兵們的頭領,老兵們歸了李家,方老五仍是頭領,見李素和許明珠相攜而出,方老五罵罵咧咧幾句,然後朝幾個不大老實的袍澤踹了兩腳,眾人這才站好了隊伍。
方老五迎上前,先將許明珠送上馬車,然後又給李素牽來馬。
李素看著他笑道:「剛才你們在議論什麼?」
方老五咧嘴笑道:「小人們在說這些皇家羽林禁衛……」
李素本來準備跨上馬的,聽方老五一說,頓時有了興致,笑道:「羽林禁衛咋了?」
方老五笑道:「回侯爺的話,沒咋,鎧甲挺新的,披掛上身看起來威風得很。」
李素眨眨眼,咂摸出這話里的味道,笑道:「只是鎧甲新?你覺得這些禁衛武力如何?」
方老五頓時露出不屑的表情:「武力?鎧甲再新,穿它的人終究是個樣子貨,這樣的慫包小人可以捉對放倒三個。」
這話聲音有點大,園門口值守的禁衛將軍頓時朝方老五瞥過來,面露怒色,重重哼了一聲,若非職責所在,怕是早就衝過來掂量掂量方老五的成色了。
說起廝殺搏命,李家這百名老兵都當仁不讓,若把廝殺當成一門專業技能,這一百人可謂是行家翹楚,乾的就是刀尖舔血的勾當,而且一干許多年,實際上他們都是一群殺人殺膩味了才卸甲歸田的百戰餘生之士。
見禁衛將軍不滿,方老五卻不客氣,完全不復以往在李素麵前的謙恭態度,揚手指著那名將領道:「哼啥?不服氣咋?不服氣你挑個時候出來練練,說你們是慫貨還不高興,殺過人沒?知道刀從哪個地方扎進去能最快要人命?拳腳揍在哪個地方最痛?一刀刺過來避不開,讓它刺在自己身上哪個地方能活命?知道不?」
禁衛將軍臉色越來越難看,不僅是他,園門口站著的整隊禁衛將士臉色都不好看了。
方老五哼道:「穿一身新鎧甲就嚇唬人了?上了真正的殺陣,手裡攢上百十條人命才算,瞧你們站著連下盤都不穩當,唬得了誰?」
李素嘆氣,哪裡都不消停。
按說這些羽林禁衛其實不錯,至少在李素眼裡看起來很不錯,羽林禁衛是皇帝貼身衛士,是從各衛中抽調精銳將士組成的,首先必須政審,很嚴格的政審,往上數三代必須根正苗紅,沒有任何把皇帝當仇人的念頭,其次,這些禁衛大多數還是上過戰陣的,這年頭的府兵真不是樣子貨,特別是皇帝身邊的親衛,沒點真本事輪不到他們保護皇帝,只是相比之下,他們經歷過的戰爭或許沒有方老五他們那麼慘烈,論戰陣經驗,殺人技巧,或許也比方老五他們差一點點,於是……皇帝陛下的禁衛居然被這一群看起來像老農的老兵們鄙視了。
「閉嘴!走,回家!」李素斥了方老五一句,然後朝那位被氣得渾身直抖的禁衛將軍報以歉意的一笑。
方老五不甘不願,悻悻地哼了哼,走時還不忘最後補一刀。
「小人沒說錯,他們真就是一群樣子貨,侯爺您看那打頭的,不但站不穩當,還不停打擺子,簡直是老弱殘兵,陛下咋想的,讓這群人當禁衛……」
「閉嘴!人打擺子那是被你氣的!」
李素上馬,方老五牽著韁繩,百名老兵跟在許明珠的馬車後面,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城門走去。
此時已是入夜,平日的長安城早已全城宵禁,城門坊門落閘,但今晚是中秋佳節,李世民早已下旨今晚放開宵禁,全城嗨起來,所以李素一行人走得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