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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並非喜歡尋根究底的人,活得明白的人懂得在有限的人生里糊塗一些,世事繁雜如棋,有時候混一混,笑一笑,馬馬虎虎便過去了,深究出來的真相往往會讓人更不快樂。
可是他實在好奇老爹當年的往事,很想知道老爹究竟是怎樣的身份,才會有以一敵十的勇武,究竟發生過什麼才會令一位橫掃千軍的英雄人物甘心隱姓埋名數十年,自願蒙上塵埃,遮掩自己的光華。
……
父子無聊地坐在屋內閒話,從明年地里種啥,到大棚綠菜的收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父子二人非常有默契地同時犯了困,坐在炭火邊腦袋一點一點的。
薛管家邁著輕悄的腳步進了屋,小心翼翼地輕喚李素。
「侯爺,侯爺……」
李素醒了,抬頭不滿地瞪著他。
薛管家陪笑了兩聲,輕輕地道:「侯爺恕罪,外面來了客人……」
「轟走,不見。」李素非常乾脆利落地道。
「啊?可是……」薛管家頓時面露遲疑之色。
「什麼客人?」
「吐蕃大相,祿東贊。」
「帶禮物了嗎?」李素關心地問道。
「……隨從從馬車上卸了幾個箱子。」
李素態度立變,重重一揮手:「遠客如此禮貌周到,我怎能失禮?見!」
「……是。」
第七百零四章 大相辭行
招待外賓對李素來說並不愉快,事實上李素不喜歡招待任何人,尤其是他正躺在屋子裡舒服地喝著熱茶,烤著炭火,陷入神遊物外,思考人與宇宙關係的狀態的時候。
所以祿東贊選擇這個時候來訪,對李素來說屬於「不速之客」,以李素的性格脾氣,讓那位吐蕃大相吃個閉門羹是很正常的,當然,看在禮物的面子上,李素決定見他,不僅見他,而且還要讓外賓感受到大唐禮儀之邦的風采。
有時候李素都非常痛恨自己見錢眼開的毛病,當初家裡窮得揭不開鍋時,見錢眼開自然是為了生存餬口,可如今位高爵顯,還是如此愛錢,只能說是窮怕了以後落下的心理疾病,世上雁過拔毛的人應該都有一段辛酸滄桑的往事。
同樣看在禮物的面子上,李素親自迎出門,祿東贊穿著吐蕃長袍毛帽等在門外,李府側門打開的那一剎,李素從門內走出來,祿東贊高興壞了,以前也來過李家,但李素可從來沒有親自迎出門過,大唐果然是禮儀之邦,千年聖賢教化足以令頑石點頭,枯木發新枝,流氓變君子……
祿東贊頓時大笑著迎上前去,二人相隔數步時,祿東贊正要見禮,卻赫然發覺李素邁出門後的第一眼目光並未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他身後的大箱子,祿東贊伸出的雙臂頓時僵在半空,笑臉也僵住了。
李素出門第一眼便落在祿東贊身後的箱子上,見門外果然放著幾個大樟木箱子,看起來沉甸甸的,顯然這份禮不輕,雖然不知裡面的內容,但李素相信吐蕃大相必然很有誠意的。
確定人家是真帶了禮物之後,李素第二眼才看向祿東贊,同時臉上露出了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非常的賓至如歸。
「啊呀,原來是祿兄來了,愚弟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
祿東贊此時大抵明白李素的德性了,不由強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
「愚兄來得冒昧,未依唐禮,賢弟萬莫怪罪。」
「哈哈,祿兄言重了,有了這幾個大箱子,祿兄選擇用任何方式任何姿勢來訪,愚弟都歡迎得很。」
祿東贊:「……」
「開個玩笑,祿兄莫當真,愚弟貴為縣侯,眼裡豈有這些阿堵俗物?」
祿東贊嘴角的笑容更勉強了。
在長安的這些日子,也見過無數唐國重臣名將,最不要臉的就數眼前這位了,偏偏年紀還這麼輕,再等二三十年,還不知道這貨不要臉的境界高到哪個層次去。
李素非常熱情地將祿東贊請進府中,前堂設宴置酒,酒宴很豐盛,唯一的瑕疵是沒有歌舞伎助興,宴席氣氛頗為寡淡,賓主酒過三巡,祿東贊遺憾地咂摸咂摸嘴,李素渾若未見。
吾愛外賓,但更愛乾淨健康的生活,外賓的感受懶得理會,送了禮的外賓也一樣。
閒聊寒暄一陣後,祿東贊終於說了來意。
「昨日貴國皇帝陛下已下旨,再過數日,愚兄便要護送文成公主殿下出長安,遠赴吐蕃與贊普成親了,今日愚兄特來向子正賢弟辭行。」
李素露出依依不捨之色,道:「這就走啦?不多留幾天?」
祿東贊笑臉又僵住,這話……怎麼有一股子濃郁的假惺惺的味道?
「與君相見,此生之幸,今日別後,你我兄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想到即將與賢弟分別,愚兄心中離愁縈懷,傷感萬分……」祿東贊黯然嘆息。
李素麵露羞慚之色,嘆道:「愚弟這幾月俗事纏身,一直無暇陪祿兄遊覽長安名勝,實在是怠慢了貴客,還望祿兄莫怪罪,日後若有緣再聚,愚弟定當陪祿兄游遍大唐河山。」
祿東贊嘴角一勾,身子忽然往前傾,低聲道:「愚兄或許來得不是時候,恰逢貴國太子殿下謀反,雖然謀反被平定,但愚兄聽說貴國皇帝陛下正忙著清洗朝堂,削除太子餘黨,貴國如今朝野上下怕是一團亂吧?」
李素似笑非笑地瞥過去:「祿兄對我大唐朝堂之事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