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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村。
王直氣得哇哇大叫:「陰謀!這是陰謀!馮家老頭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李素沒搭理他,垂著頭,手裡捏根樹枝不知劃拉著什麼,很專心的樣子。
王直沒得到回應,不滿地瞪著他:「你咋不急咧?馮老頭被人害死,留了那勞什子遺書,分明是衝著你來的,有人要害你!」
「我知道……」李素懶洋洋地道:「禍水東引嘛,馮家老頭一死,民間議論紛紛,刑部便順水推舟徹查此案,查來查去發現我這個縣子曾經登過馮家的門,自然我便脫不了干係,說不定會被當成逼死馮老頭的兇手,然後上奏陛下,陛下縱是袒護我,怕也不得不忍痛治我之罪,削爵罷官是輕的,也許會被流放千里……」
王直一呆,道:「你都知道咧?知道咋還不急?我都快急死了!」
「流放千里其實不錯啊,關中的風景早看膩了,也該去外地轉轉了,你看啊,大唐天下何其之大,風景何其優美……」李素說著,居然很認真地掰著手指歷數各地的風景:「……北方的姑娘,江南的姑娘,隴右的姑娘,嶺南的姑娘,以及……各種姑娘,嘖!」
王直:「……」
「好了好了,著急有用嗎?」李素白了他一眼,仍舊懶洋洋的樣子,嘴角卻浮起一絲冷笑:「下手真快,鄭小樓只是個幌子,真正要對付的人卻是我,我還在琢磨他拿什麼藉口從鄭小樓攀扯到我身上,原來用的這一招,夠毒辣。」
王直正色道:「李素,對手太厲害,咱們還沒動,火已經燒到你身上了,後果很嚴重,鄭小樓救不得了,再往前走一步,你會惹來大麻煩的……其實現在你已有大麻煩了。」
「不,該怎麼幹還怎麼幹,這事不能停……」李素語氣平淡卻堅決:「按我前幾日交代你的去做,一步都不能少,現在不是救人,而是我和那個幕後之人的暗中交鋒了,他已出了手,我若再無表示,恐怕這次真會栽進去,救鄭小樓也等於是救我。」
王直似懂非懂地點頭。
李素笑道:「別那麼沒出息,雖然讓人先走了一步,可我們還沒輸,只要這灘水攪渾了,我和鄭小樓便無礙。」
王直急急忙忙回長安東市了。
李素獨自坐在槐樹下,蕭瑟的秋風吹拂而過,樹枝上最後一片黃葉終於依依不捨地被秋風吹向空中,不甘地搖曳飄舞過後,消失在天際。
李素掏出懷裡的鏡子,開始欣賞自己的容貌,越看越痴,越看越喜……
「哎呀,美滴很……」李素對著鏡子勾起一抹壞壞的笑,然後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喜道:「啊!笑起來更有韻味呢,潘安宋玉之貌怕也只是如此這般了吧?」
欣賞了不知多久,李素戀戀不捨地將鏡子塞回懷裡,仰頭望天,喃喃自語:「像我這麼英俊白淨的絕世美男子,那些人怎會忍心害我呢?真是個喪心病狂的世界……」
……
馮家家主死後,刑部的動作很快,拿到馮家主的遺書後,刑部官員首先將涇陽周縣令請進了刑部大堂。
這次相請不是述職,而是問訊。
所謂「問訊」,其實實質跟審訊差不多,說法上更客氣一點而已。
因為遺書里有一句「官府不為」的話,作為判決命案的周縣令,自是第一個要被問訊的官員。
周縣令在刑部大堂待了整整兩天一夜,才被允許回去,緊接著,涇陽縣子兼火器局監正李素被刑部差役請進了刑部大堂,同樣也是問訊。
……
表面風平浪靜的長安城,暗地裡風詭雲譎。
長安城東市。
清晨,坊官打開坊門,武侯們列隊巡梭,整個東市片刻間冒出許多人,開始忙碌奔走的新的一天。
刑部發生的事情對東市毫無影響,店傢伙計每日仍舊站在門前熱情地招攬著客人,各地的胡商們仍舊牽著駱駝和馬匹,穿行在東市的大街小巷,小販貨郎們推著小車,力竭聲嘶地叫賣著貨品……
日上三竿之時,吳八斤伸著懶腰,走出東市某條巷內鴿籠一般的矮房子,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後,慢吞吞地朝巷外一家露天的酒肆走去。
吳八斤是個好記又好懂的名字,顧名思義,他的母親很爭氣,不但生下個兒子,而且是個大胖兒子,足足八斤重,這是了不起的榮耀,於是索性給他取名叫八斤,用兒子的一生來炫耀他那位英雄母親。
可惜的是,兒子卻實在不太爭氣,至今為止,吳八斤還只是東市的一個閒漢混混,從小到大沒學會別的本事,偷雞摸狗倒是有一套,隨著業務能力的逐漸提高,吳八斤漸漸不滿足於偷雞摸狗,於是有一天狗膽包天,去鄉下地主家偷了一頭牛,而且藝高人膽大,把牛大搖大擺牽進了長安東市的騾馬市,賣了三貫錢……
這大概是他一生做過的最有出息的事了,失主後來報了官,官府很快找到了吳八斤,二話不說把他拿進大牢,蹲了足足一年才出來。
出來後別無所長,只好繼續混跡於東市,過著掙扎溫飽,三餐難繼的窮苦日子,直到幾個月前,長安東市莫名其妙冒出個腰纏萬貫的富翁,一副人傻錢多速來宰我的嘴臉,吳八斤自然不會跟這種人客氣,恬著一張阿諛奉承的臉便湊了過去。
富翁很仗義,像吳八斤這種閒漢養了足足上百個,每日裡啥都不用干,只要大家湊在一起說說閒話,嚼嚼舌根,哪位大臣最近新養了個小妾,哪位大臣被家裡婆姨撓花了臉,哪個大戶人家的閨女跟某個國子監的書生眉來眼去,暗結珠胎等等,各種隱私被翻出來,活脫一個狗仔隊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