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悚然一驚,王直失聲道:「莫非你想刺殺他?」
李素笑嘆道:「說你腦子不靈醒吧,偏偏想像力很豐富,我活得如此安逸自在,沒事刺殺他,我找死麼?所謂『弄死』,不一定非要把他種進土裡,其實只要把他從太子的位置上推下去,他基本就跟死人差不多了,放心,肯定活不到壽終正寢的那一天……」
王直額頭冒汗,眼皮直跳,死死盯著李素半晌,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於是……王直更害怕了。
這幾年陪著李素確實幹過一些無法無天的事,王直的膽子也越練越肥了,可是,扳倒太子這麼刺激的事,他還是覺得很害怕,李素沒猜錯,此刻他確實有一股深深的尿意……
「李素,你可想清楚了,這可不止是掉腦袋的事,若然事敗,可是要誅滅九族的,你要動的人可是太子呀!更何況,你怎麼動他?論錢財論權勢論親疏,他哪樣不比你強,正應了你當初說過的一個文雅的詞兒,什麼螳螂的手臂要攔個什麼東西,啪嘰被碾得稀碎……」
李素苦笑嘆氣:「那個詞兒叫『螳臂當車』……王直啊,你說你在長安東市每日閒著也是閒著,為何不多讀點書呢?再說,你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真的好嗎?我哪點像『螳臂』了?」
王直苦著臉道:「要不,你現在回家睡一覺,睡醒了約莫就清醒了,你如今不大不小也是縣侯,且不論我的手下,就說如今的酒坊,香水作坊,還有你家老爹和婆姨,還有上百口子部曲,都指著你一人吃飯呢,你一個決定會影響很多人一輩子的,凡事還是三思而行吧……」
李素搖頭:「話既已出口,我自然已經思之再思了,不論從我和太子的恩怨來說,或是為我和李家日後的興衰榮辱,以及這麼多指著我吃飯的人,扳倒太子已是一件勢在必行的事了,這個念頭幾年前我便有了,只是那時火候和時機都不成熟,如今看來,火候應該差不多了……」
王直嘆氣:「你真想好了?」
李素笑看著他:「你若覺得害怕,可以不參與此事,收拾錢財細軟先離開長安,過一陣待此事塵埃落定你再回來,如何?」
王直一呆,接著臉孔迅速漲紅了:「你當我慫了?當我是孬種?我王家兄弟的命都是你救的,你要辦這麼大的事,身邊正缺人幫襯,你覺得我會不講義氣跑掉?」
李素垂頭,看著河水流淌,淡淡地道:「我也不瞞你,此事火候雖已足夠,但是,仍有不小的風險,正如你所說,若然事敗,是誅九族的大罪,王直,你我兄弟不說假話,你心中若有一絲一毫的不願或膽怯,你就必須離開長安,暫時避開……」
王直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道:「我怕個屁!我和兄長這條命早在打松州時就該埋在那裡了,如今多活一天都是賺到的,咱們兄弟一起幹過多少大事?從收復松州到死守西州,從幫你裝神弄鬼到培植長安城裡的勢力,哪一件事不是在鬼門關前晃蕩?再加上這一件又何妨!」
李素欣慰地笑了,站起身使勁拍了拍他的肩:「我沒看錯你,你是條漢子,這一次,我們兄弟齊心,再干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
王直也哈哈大笑,笑聲蒼勁豪邁,聲震雲霄。
李素笑道:「你們把命交到我手裡,我絕不會拿你們的命冒險,這一次我會謀定而後動,更何況,打先鋒打前陣的人,並不是我,有人比我更急,且讓他衝鋒陷陣吧……」
第六百四十六章 謀而後發
李素行事向來非常謹慎。
雖然對這個曾經陌生的年代越來越熟悉,然而,這裡畢竟是一個人治大於法治的社會。
「人治」二字看著簡單,其實是個很可怕的字眼。
人治是君臣之治,社會等級森嚴,絕大部分人生下來就是被統治的,而小部分人投胎技術高明,生下來錦衣玉食,坐享祖輩父輩的恩蔭,他們什麼都不用干,也不需要立什麼功勞,偏偏卻能夠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統治絕大部分人。
君臣之治,便是人治,它有法律,有規矩,但這些法律和規矩是由君臣說的算的,而且變數很大,惹君臣不悅了也是罪,這種罪可大可小,小則重杖流放,大則身首異處,簡單的說,人治的意思就是,罰或不罰,殺或不殺,全在君臣的一念之間,至於法律,他們可以當作沒看見。
李素也害怕人治,他怕自己某天幹了一件壞事,原本只是微不足道的,卻被一刀砍了腦袋,連講道理都來不及。
尤其是,他現在要做的事情,連考慮都不用考慮,絕對是一件足夠砍一百次腦袋的驚天大事。
以李素謹慎的性格,這種事他絕不會像個傻子一樣衝鋒陷陣當急先鋒的。
當急先鋒的另有其人,當然非魏王殿下莫屬了。
想把太子一腳踹下去啊?想當新一任的東宮太子啊?想等你父皇蹬腿後堂堂正正繼承大唐江山啊?
可以啊,但沒有付出,哪來的收穫?或許魏王能哄騙別人給他當槍使,也或許別人自己犯賤心甘情願給魏王當槍使,但李素絕不是這種人。
大家都是聰明人,要付出什麼,想要得到什麼,幾乎不必把話說透,彼此一個基情滿滿的眼神,大家心裡自然清楚了,魏王自己也清楚,李素和他是同一類人,都是心思雪亮且慧眼如炬,大家合作可以,互相利用也可以,但是,大家在這次合作中地位是平等的,誰也不會給誰當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