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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酒下肚,李素眉毛眼睛鼻子全皺成一團,只覺得肚裡著了火似的,又辣又痛。
程家不講究,自從發明了五步倒之後,再沒在程家見過別的酒了,你弄幾壺三勒漿會死嗎?
李素乾杯了,程咬金連隨意都懶得隨意,斜著眼很輕蔑地嗤笑一聲:「慫樣!還『莫談國事』,江山是陛下和老夫這幫子武夫一起打下來的,怎麼就談不得了?還『風月』,成親三四天了還沒跟婆姨同房,老夫跟你有甚風月好說?」
「啊?」李素臉上血色翻湧,悲憤萬狀。
活不成了,家裡有程府的密探?這麼隱秘的事他咋知道?
「程伯伯咋知道的?」
程咬金又斜了他一眼:「俺咋知道?你牛伯伯李伯伯他們都知道,婆姨討來不就是讓你睡的嗎?成了親不同房是個啥說法?放著嬌滴滴的婆姨不用,連家都不敢回,每天孤零零睡火器局裡,還有臉跟老夫論什麼風月……」
李素眼睛眨了眨,瞬間明白了。
許敬宗!這個老混蛋!明日去火器局把他吊在樹上抽!
李素直起腰杆,一臉正色道:「程伯伯,您與小子皆是朝堂重臣,咱們爺倆還是談談國事吧……」
程咬金的表情更輕蔑了:「呸!乳臭未乾的小子,還『重臣』,老夫跟你有屁的國事談,酒喝不下去趕緊滾蛋,以後給老夫多送些綠菜,除此之外再弄點實在的,你家莊子上難道就沒有偶爾摔斷腿的牛嗎?明給老夫摔斷一頭,老夫不多要,肉分一半足矣,快滾。」
「是是,小子告退……不過摔斷腿的牛,真沒有。」
程咬金氣笑了:「護犢子的貨,滾吧,記住,重修大明宮是朝堂里該議論的事,你個小娃子千萬莫參與,否則引火燒身。」
「程伯伯放心,小子又不傻……」
……
快開春了,天氣仍然很冷冽,感受不到任何春天的氣息,貞觀十二年的春天姍姍來遲。
在這寒冷的天氣里,李家卻迎來了大豐收。
五十畝大棚地里,白色的薄如蟬翼般的素布被拉開,阡陌間堆滿了各種水靈靈綠油油的綠菜,如山般高高堆在地上,引來無數村民圍觀,以及各種羨慕嫉妒恨。
在這個連皇帝冬天都只能吃兩口蔫蓮菜的年代裡,李家的豐收委實值得別人嫉妒。
薛管家吆喝著僱請來的莊戶採收後,將綠菜全部搬運到李家前門外的大院子裡,過秤一稱,足有兩萬多斤。
李道正和薛管家樂開了花,李素卻有些不滿意。
五十畝兩萬多斤,平均每畝四百斤,其實產量算是比較低下的,對農事,李素只是半桶子水晃蕩,勉強記得前世大棚菜的幾個細節而已,具體的耕種維護等等,卻一竅不通了,全靠摸索,跌跌撞撞過來,收穫時只得到了這個產量。
兩萬多斤也不是小數目,至少李家絕對吃不完,加上送長安城裡各家叔叔伯伯的,也送不了多少,如何解決這些綠菜便成了李素要辦的大事。
李家大門外的院子從未這麼亂過,一筐筐黃瓜茄子(崑崙紫瓜)芥菜高高堆在院子裡,平日乾淨整潔的院子今日看起來像難民營的食堂倉庫,各種髒亂差,愛乾淨的李素難受得臉都擰成了一團。
必須趕緊解決它們!
……
王直人脈最廣,這些日子在東市廝混,認識的商人也最多,宋公羊不行,目前而言不能讓宋公羊知道李素這個人的存在,還有一位,李素有過一面之緣,當初賣大棚素布給他的毫州商人孫平貴。
「嘶——綠菜!」
孫平貴應邀而來,見著滿院子的綠菜,頓時直了眼,眼裡都冒綠光了。
「咋弄的?綠菜啊!大冷天裡居然有綠菜啊……」孫平貴吃驚不小。
「好看吧?」李素朝他挑挑眉。
「好看,比我婆姨好看……」孫平貴說著上前扯了一把芥菜葉子,洗也不洗便往嘴裡塞,看得李素直皺眉。
孫平貴似乎也被自己的醜陋吃相弄得有點不好意思,忸怩道:「整個冬天光吃肉,便秘好些天了,貴人恕罪……」
「上次弄那些爛布頭,我把它們全買了,最近咋樣?沒再做虧本買賣了吧?」
孫平貴愈發不好意思,先朝李素行個禮,算是感謝了當初李素的恩情,然後笑道:「托貴人的福,後來小人又去毫州弄來兩千匹絹布,囤了不到一個月,被一個胡商全買下了,小小賺了一點。」
「所以,你只賣布,不賣別的?」
孫平貴笑了:「看貴人說的,商人哪有鐵了心思只賣一樣東西的,啥東西能掙錢便賣啥,若是長安百姓都缺糞叉子,小人立馬扔了布倉去賣糞叉……」
李素懂了,在商人眼裡,貨物沒有永恆的,但錢是永恆的,只要能賺錢,什麼都能賣。
很好,李素甚慰。
指了指滿院子堆成山的綠菜,李素問道:「這些東西你能賣不?」
孫平貴如同被強攻灌了春藥似的,臉上泛起一層激動的潮紅,呼吸也急促起來,顫聲道:「貴人願意讓小人幫忙賣綠菜?」
「這話多奇怪,我不願意把你叫來村里幹啥?說句痛快話,能賣不?不能賣我找別人……」
「能賣!」孫平貴忘形地大聲道,接著發覺自己有些不敬,又朝李素躬身一禮當是賠罪,語調正常地道:「……能賣,有多少綠菜小人能賣多少,小人保證誠信,若給貴人短了一兩,拿小人的人頭充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