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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果斷下令,守軍將士全體躲起來,只見半空中數十個黑色的大罐子狠狠砸在城頭馬道上,然後,摔成粉碎。
李素神情愈發苦澀。
報應啊,這幾日給他們扔小陶罐,炸得敵營雞飛狗跳,今日報應來了,敵人扔過來的是大陶罐,不一樣的是,陶罐里確實裝滿了東西。
數十個罐子在城頭全摔得粉碎,罐子破碎後,裡面裝的液體飛濺而出,守軍將士頓覺不妙,大家都聞到一股怪味,一名戰場經驗豐富的年長老兵使勁抽了抽鼻子,然後勃然變色,大喊道:「是火油!狗雜碎,他們要焚城!」
李素的臉色也變了,站起身大聲下令:「馬上將城頭的震天雷搬走!快!不然會出大麻煩!」
眾將士也識得厲害,紛紛將城頭一個個大筐里的震天雷忙不迭往城下甬道處抬去。
數十筐震天雷剛搬下城牆,城外敵軍戰陣里一員武將策馬而出,也不說話,慢條斯理將一支點燃了的箭矢搭上弓弦,拉成滿月,最後嗖的一聲,火箭不偏不倚射上城牆。
西邊整面城牆已被陶罐的火油浸透,遇火則燃,轟的一聲,烈火焚城,日月變色!
第四百二十六章 重賞之下
黃沙蔽日,漫天飛揚。
許明珠與玉門關將士和程莊老兵們一路同行,在黃沙中艱難地蹣跚前行。
沙漠的氣候變化無常,誰都不知道何時何地會遇到何等災害,有時候萬里無雲晴空,突然便颳起了強風,緊隨著沙暴來臨,來去毫無徵兆,令人防不勝防,或者暫時歇腳時,不知何時便會被沙漠裡的劇毒蠍子蟄一下,片刻便口吐白沫,眼睜睜看他氣絕身死。
玉門關和程家莊子的老兵們這次西行運氣不算太好,一路上已經歷了三次大小沙暴,隊伍減員二百來人,漫長而枯燥的行軍,程處默和田仁會一路上心急如焚的多次催促,再加上不可測的天威和災害,將士們的士氣已陷入低谷,軍中瀰漫著一股難以言狀的怨氣。
許明珠是女人,女人心最細,對將士們的怨氣自然是最早察覺的,可她卻只能硬起心腸裝作不見,將士們又苦又累,但遙遠的西州,或許夫君正在生死邊緣掙扎,這支千里馳援的軍隊,是救夫君性命的唯一希望。
許明珠自己也累得不成人形了,昔日明亮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眶中,頭髮枯槁凌亂,長久的日曬風吹,臉上的皮膚早已失去了動人的紅潤,變得蒼白髮黃,嘴唇都不見一絲血色,眼睛裡透出的只有深深的疲憊和焦慮。
方老五仍是老樣子,永遠笑嘻嘻的模樣,來回數千里的路程,對他而言似乎不過是飯後的散步,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疲倦的樣子,偶爾還能扯著嗓子吼幾句俚俗的歌謠,令將士們紛紛側目。
又是兩天兩夜的行軍,將士們累得快癱倒了,程家莊子的老兵還好,畢竟皆是百戰餘生之士,又對程家忠心耿耿,再苦再累都忍了,可玉門關的將士卻受不了了,隊伍里的怨氣大部也來自他們,大唐立國以來,對外戰爭也有過無數次了,可從未有如此這般拿將士們當牲口使喚的前例。這次千里馳援西州,一路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大家連睡覺和用飯都是在駱駝背上解決的,委實太辛苦了。
……
……
前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商隊夥計打扮的斥候飛快趕到,許明珠黛眉輕蹙時,程處默已迎面而上。
沒過多久,斥候撥轉馬頭繼續探路,程處默則回到隊伍中。
「弟妹,歇息一陣吧,這裡離西州不遠了,還有一百多里的樣子,斥候來報,前方二十里處遇到一群逃難的百姓,是西州轄下鄉縣的……」
許明珠猛地挺直了身子,急聲道:「程大哥可知西州境況如何?」
程處默嘆道:「西州……果然被西域聯軍圍困,圍城已近半月,來犯之敵約有三萬之數,而西州城守軍只有數千,這一仗,李素打得很辛苦……」
說著程處默忽然露出欽佩之色,道:「我兄弟果然是條漢子,大戰之前果斷下令盡皆遣離城中百姓,只留一座空城和數千守軍咬牙堅守,數千人能抵擋三萬人半月的進攻,直到今日,城池仍掌握在我兄弟手中,好樣的!」
許明珠眼淚撲簌而下,急道:「此地離西州只有一百多里,救人如救火,還請程大哥和田將軍下令行軍,解西州倒懸之危!」
程處默苦笑道:「弟妹莫急,城還在你夫君手裡,一時半刻也出不了變故,倒是咱們的將士卻要歇息了,沙漠裡行軍,一百多里地可不是喘幾口氣的功夫便能走到的,看看將士們都累得不成人形了,還是讓他們下馬歇息吧,否則,縱然咱們走得再快,將士們都累得拿不起刀劍了,到了西州城下,也只是被敵軍全殲的下場,咱們這千里馳援有何意義?」
許明珠呆怔半晌,情知程處默不會誑騙她,行軍打仗的門道他比自己更清楚,只好流著淚點點頭,強自壓抑下焦急如焚的心情,默默垂頭不語。
程處默也急,可他畢竟出身將門,而且看得出眼下這支拼湊起來的軍隊士氣委實低迷到了極點,連日行軍,路上災害不斷,連睡覺和吃飯都在行軍中解決,對人的身心皆是一種極大的摧殘,以眼下將士們的士氣和體力,實在無法指望他們到了西州城下能解圍退敵,所以,戰前的養精蓄銳是非常重要的,情勢再危急都要讓將士們恢復體力和士氣,不然戰則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