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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來一往,各自朝對方頭上硬扣帽子,非常的沒節操。
武元慶艱難地抬頭,瞥了不遠處的武氏一眼,道:「聽聞舍妹屈居於貴府,而且委身為奴為婢,武家好歹也是堂堂功勳之後,怎能受此凌辱?今日武某特來接舍妹回家,沒想到剛進村便被李縣侯盛情款待了。」
李素眨眨眼,指著武氏道:「你說的『舍妹』,難道是這位武姑娘?」
「正是。」
「那就奇了……」李素露出大惑不解之色,道:「我聽說令尊仙逝後,武姑娘和母親便被你們兄弟趕出家門,恩斷義絕了,這些年武家母女在長安城寒舍陋宅,食不裹腹,日子過得悽苦,也不見你們兄弟過問一下,怎的今日卻突然大發善心,覺得武姑娘屈尊我家便受了凌辱?」
武元慶怒道:「此為家事,與你外人何干?李縣侯,今日你指使部曲毆打當朝國公,這事沒完!明日朝會武某必向陛下求個公道!」
李素白眼一翻:「當朝國公未投名帖,未著朝服,鬼鬼祟祟跑來太平村,我家部曲怎知道你們是來探望妹妹還是來盜墓的?當然先打了再說,嗯……明日陛下面前我就這麼說。」
第七百零一章 強勢威壓
不到萬不得已,李素不願得罪人,上到權貴下到平民,哪怕是路邊的乞丐,他也願意心平氣和,儘量忍讓。
千年以前,聖賢便教給世人一句話,「禮之用,和為貴」。
人有別與禽獸的地方,在於文明,在於「禮」這個字,雖然很多時候人類做出的事情比禽獸更可怕,更發指,但李素始終覺得活在世上還是儘量不要給自己樹敵,所以自從來到這個年代後,李素交到的朋友不勝枚舉,但敵人卻寥寥無幾,打個很簡單的例子,李素不帶一文錢,就這麼孑然一身走進長安城,他可以無憂無慮靠刷臉在長安城非常滋潤地過好幾年,每天大魚大肉美女不斷,因為他的朋友多,而李素也是個有趣的人,任何人都不會嫌棄一個有趣的人。
反過來說,如果敵人比朋友多的話,那麼李素到任何地方,李家的部曲都不能離身,而且一次又一次的刺殺下,部曲只會一年比一年少,無論住在哪裡,吃什麼,做什麼,都時刻擔心會不會有人行刺下毒敲悶棍,整天活在提心弔膽里。
這麼一比較,怎麼做人自然一目了然,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選擇朋友多一點,敵人少一點。李素也是如此,每天遇到的每一個人,看到的笑臉比怒容多,心情也會更陽光一些,何樂而不為?
所以從這一點來說,面對武家兄弟仇恨的目光,李素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他不在乎揍一個兩個國公,連太子都敢得罪,得罪個國公委實算不得什麼,他只是覺得很無奈,在冷靜理智的情況下,不得不選擇多樹一個敵人,實在是人生最煩惱的事情。
武元慶氣壞了。
雖然是落魄失意貴族,但貴族終歸是貴族,這幾年混跡長安城,雖然看過不少白眼,受過不少慢待,但人家至少也能保持表面上的禮節,迎來送往皆是客客氣氣,從來沒人似李素這般,照了面二話不說便是一通往死里揍,揍完了還死不認錯,一句「誤會」便輕飄飄把此事揭過去了。
此若能忍,孰不能忍?
「你這是以下犯上!」武元慶怒道。
李素慢吞吞地道:「武公爺若不服氣,明日咱們儘管去陛下階前爭個是非曲直,別拿爵位壓我,我脾氣不好,惹得火起,我今日便在這裡把你們弄死,回頭我蹲大理寺也就那麼大點事,反正大理寺我去過很多次了,里里外外都熟。」
武家兄弟語滯。
前面的話其實沒說錯,李素確實在長安城名聲不小,他的名聲不僅僅是曾經立過的功勞,而且還有幹過的混帳事,揍過東宮屬官,得罪過前任太子,甚至還敢寫下一篇名垂青史的長賦,當殿諷刺李世民,說得好聽,李素這種人叫有膽有識,說得難聽,簡直就是個混帳愣頭青,想得罪人的時候從來不管什麼身份,更不考慮有什麼後果,連當今陛下都敢當面諷刺,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幹的?這樣一想,弄死一個國公似乎真的算不得什麼大事,頂多蹲獄削爵,流放千里的下場,但他武元慶的命可是實實在在的沒了啊,相比之下,誰吃的虧更大?
再論各自身份,武元慶是國公,李素是縣侯,論爵位確實比人家大兩級,可是爵位不僅僅只看表面的大小,還得看各自的地位和能量,武家自武士彠死後便一直不甚如意,當初武士彠身兼的荊州都督,工部尚書等官職,死後全數被朝廷收回,另委他人,留給武家的,只有應國公的空銜。
而李素,雖然只是個縣侯,可人家幹過的事情卻至今被長安城的臣民津津樂道,聽說當今陛下對此人尤為賞識,幾乎待之以子侄,當初不到二十歲便被封了縣侯,大唐立國以來鮮聞,由此便看出李素得聖眷之隆,那是武元慶這個沒落國公拍馬都追不上的,官司若真打到陛下面前,誰輸誰贏還真說不準,就算打贏了,以李素的能力和如今二十多歲的年紀,將來必然有飛黃騰達的一天,若因此事被李素記恨,無端給武家樹下一位強敵,對武家絕非好事。
武家兄弟不蠢,自是識得利害,聞言渾身一凜,終於想起眼前這位面白英俊的少年郎其實是個怎樣的狠角色,不由深深後悔今日來得孟浪了,然而此刻自己是魚肉,人家是刀俎,幾乎一瞬間,武元慶便決定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