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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住……住下?住,住哪裡?」衛從禮吃驚地道。
「當然住縣衙里……」李素嚴肅地道:「晉王殿下和本侯初來乍到,對晉陽一無所知,你也看到了,這裡搭起了棚帳,收容賑濟逃難的鄉親父老,孫縣令忙得腳不沾地,無暇顧及我們,難得遇到衛員外這樣的本地人,殿下和本侯正要仰仗衛員外這幾日領我們領略晉陽附近的風土人情呢,衛員外意下如何?」
衛從禮的臉色愈發苦澀,很顯然,他不願意接這個導遊的活兒。
「侯,侯爺,小人……小人……」衛從禮憋紅了臉,刮腸搜肚組織如何婉拒的措辭。
李素扭頭朝李治扔了一個類似於「旺財,咬他」的眼神。
「殿下,發飆!」
小屁孩配合非常默契,頓時兩眼圓睜,一副怒目金剛的惡霸嘴臉,從鼻孔里拖出一個冗長的單音:「嗯——?」
衛從禮渾身一顫,急忙跪拜:「小人從命便是。」
小屁孩飆完收功,繼續仰頭望天,一派雲淡風輕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樣。
微笑著命方老五將衛從禮領進城,安頓在縣衙住下。
直到衛從禮的身影消失在城門甬道內,李治的表情從高傲變回了幼稚,急不可待地問道:「子正兄將他留在縣衙是何意?」
李素瞥了他一眼,道:「殿下沒發現此人剛才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嗎?」
「有嗎?沒有啊,情真意切的,我都想陪他哭一陣了……」李治露出熟悉的懵然迷茫模樣,無知的表情蠢萌蠢萌的。
李素懶得看他,轉過頭望著城門甬道,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道:「『情真意切』是沒錯,『不盡不實』也沒錯,此人肚裡的東西沒掏乾淨,我怎能不盛情將他留下呢?總歸要把肚裡掏空了才能放他走吧。」
李治驚道:「莫非此人知道些什麼?」
李素又瞥了他一眼,沒吱聲,他很懶,懶得回答廢話。
李治又道:「莫非他知道晉陽許多百姓莫名不見了的秘密?」
李素淡淡道:「或許知道,或許不知,總之,把他留住不是壞事,晉陽迷局如霧,終究要找到一個突破口的……」
第六百章 長安多事
世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人,也沒有天衣無縫的陰謀。
任何陰謀終歸都有破綻和漏洞,有些陰謀成功了,是因為它相對而言比較完美,存在的漏洞微小到沒人發現,所以它成功了。
晉陽的情勢也是如此。
李素清楚這裡的水很深很渾,裡面不知隱藏多麼大的黑幕,但是他也堅信,自己總會找出這個陰謀的漏洞,只要足夠細心。
名叫衛從禮的地主被李素下令半請半強迫地帶進了晉陽縣衙住下,嘴上說得客氣,實際等於將他軟禁。
接下來李素仍忙著指揮禁衛搭建棚帳,而小屁孩李治仍舊跟在他身後,像一塊粘稠得甩都甩不掉的鼻涕,不時提出一些幼稚的麻煩的問題用來刷存在感,臉上永遠只有兩種表情,要麼蠢萌,要麼寫滿了「該頁無法顯示」的無知,李素被煩得不要不要的。
「子正兄,你猜那個姓衛的地主到底知道些什麼?難不成晉陽百姓不見跟他有關?」
「……」
「子正兄,我們為何不下令對衛從禮嚴刑拷問?這樣不是更直接嗎?」
「……」
「子正兄,我們為何不把所有禁衛派出去尋找逃難的鄉親?或許他們躲起來了呢……」
「……」
「子正兄,你作為名滿天下的名士,有沒有感到很大的壓力?」
「……」
「子正兄,你搭理一下我啊,我一個人滔滔不絕的說話,感覺自己很囉嗦……」
「……」
李素想嘆氣,這位是他的隊友啊,可是表現得這麼白痴,早早有了豬隊友的一切潛質,他該怎麼辦?
情不自禁地開始猶豫要不要給長安送道奏疏請求換隊友……
……
長安城。
四道雪災,數以十萬計的難民從四面八方湧向長安城,很自覺地在長安城外的平地或鄉村安紮下來。難民們很平靜,也很有素質,不吵不鬧,只是靜靜地聚集在一處,抬著迷茫無神的眼睛,看著長安城巍峨高聳的城牆輪廓。
繁華國都,熙熙攘攘,看似與都城毫無關聯的雪災,如今長安城的每個人都察覺到,原來雪災已與自己切身相關了。
長安九城增派了守城門的府兵,左右武衛和羽林禁衛紛紛執戈上街巡弋,就連城外南北兩大營操練的府兵也緊急調動起來。
君臣聚集甘露殿,接連三天沒合眼,商議安置難民之事。
最後得出了結論,一則以「撫」,二則以「疏」,三則以「防」。
「撫」的意思自然是賑濟,安頓,調動官府,動員富庶商賈開粥棚,並在城外搭建棚區安置難民,不使一人餓死凍死。
「疏」的意思是疏導,不使難民太過集中,動員並將他們安置到長安周邊的鄰縣,並允周邊鄰縣開官倉放糧賑濟。
「防」,自然是戒備提防,不管怎麼說,城外聚集著十萬計的難民,對長安城造成了一定的威脅,所以拱衛長安的各衛全都調集起來,分別駐紮在難民聚集地帶周圍嚴命以待。
李世民一聲令下,城外很快開始搭建棚帳,有意思的是,和晉州一樣,難民區的棚帳也分好了區,早在李素奉旨賑濟晉州時,小屁孩李治便將棚帳分區之法報於長安,並在奏疏里詳細述說了分區的好處,可以避免多少弊端等等,李世民與眾臣商議過後,眾人皆讚嘆不已,於是李世民二話不說,全數納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