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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武氏年紀尚小,一朝得志卻不懂得收斂,言行高調,性格又要強,比如那個有名的獅子驄的故事,李世民問左右如何馴之,武氏當時的回答或許確實很漂亮,可也給自己埋下了禍根,一個對待馬兒的手段如此狠辣的女人,李世民心裡會有好感才叫有鬼了,心氣不爽自然便一腳把她踹進了掖庭,連理由都不需要找。
李素站在局外看的清楚,但他沒打算說太明白,這女人已然像個妖孽了,如果還讓她活得更明白一些,自己以後如何治得住她?
武氏仍在啜泣,哭泣的樣子柔弱可憐,不論內心如何,至少看外表,仍令所有男人動心,閱盡世情的人自然不會被誘惑,涉世未深的少男卻不一定了,比如李治那樣的。
「侯爺請恕奴婢剛才失禮,奴婢鬼迷心竅,不知怎的,突然對侯爺有些,有些……」
武氏泣聲漸小,臉蛋卻慢慢紅了,不知是為了剛才的舉動羞恥尷尬,或是刻意表演以挽回形象。
李素放心了,開心地笑了起來。
「你看,話說透了,你我各自便明白了,我們可以謀事,卻不可共處,我是居家過日子的人,非常抗拒踏入權力的圈子裡去,這些年我有無數入省入台掌握權力的機會,我都放棄了,而你,性子恰恰與我相反,我費盡心機拒絕的東西,恰恰是你渴望得到的,你若真的以妾室的身份嫁入李家,不出一年我恐怕會親自下令把你扔井裡去……」
武氏俏臉布滿淚痕,卻不由噗嗤一笑,隨即深吸了口氣,神色突然間變得精明老練,透出幾許內斂的鋒芒。
李素笑看著她:「看來,你想通了?」
武氏點頭,朝李素盈盈一禮:「多謝侯爺點撥,奴婢想通了。」
抬起頭時,武氏的臉色已一片湛然睿智。
李素高興極了:「甚善,禍害別人去吧。」
武氏:「……」
……
……
「既然想通了,就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幫我參詳一件事。」
武氏角色轉換非常快,從春意盎然到冷靜精幹,過程幾乎只有一瞬間。
「侯爺遇到難事了?不妨說說,奴婢願為侯爺分憂一二。」
李素嗯了一聲,然後把遇到的麻煩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武氏聽完後眼中閃過一抹異彩,贊道:「前些日子奴婢一直想不通,侯爺為何突然決定出手幫江夏王,並且不惜破壞和親,費盡心思成全文成公主和真臘王子的私情,在奴婢看來,此舉有百害而無一利,無論事成事敗,對侯爺都沒有任何好處,侯爺反而要平白擔上許多風險,甚至差點被陛下流放千里,沒想到侯爺此舉背後隱藏如此深意,卻是好一副菩薩心腸……」
李素被誇得心花怒放,差點有種索性收她入房的衝動了,這馬屁拍的,無論角度和力度都恰到好處,而且辭藻華麗,語氣真誠,令人心曠神怡,如此知情知趣體己解語的女子,不收入房實在可惜……
如果她不姓武該多好……
「繼續夸,可以更用力一點,我受得住。」李素眉開眼笑地道。
武氏顯然不太適應李侯爺如此不知羞恥的嘴臉,愣了一下後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李素失望地嘆了口氣,這女人看來沒詞了。
「說什麼『菩薩心腸』倒有些過了,我沒那麼偉大,充其量只是適逢其會罷了,既然碰到了比大唐更優良,產量更高的稻種,就算為了自己積德,也斷無放過的道理,當然,百姓們以後能多吃一口飽飯,自然也是無上功德,何樂而不為?現在大的麻煩解決了,還剩下幾個小麻煩,最要命的是,出個怎樣的題目讓六國比試,不露痕跡地把文成公主尚予真臘王子的同時,也要保證吐蕃使團有台階可下,不至於太傷面子而惱羞成怒。」
武氏杏眼眨了眨,思索片刻後,道:「侯爺有沒有想過,吐蕃使團此時此刻正在想什麼?」
李素猶豫了一下,遲疑地道:「可能……在罵我全家吧?說不定祿東贊嘴裡正飆著無數的髒話……」
咬了咬牙,李素怒道:「想想就氣,斷無讓這隻猢猻輕鬆離開長安的道理,他離開前我非要狠狠坑他一回!」
武氏噗嗤又笑:「除了罵人,那位吐蕃大相想必大多數時候還是會做點正事的,比如冷靜地權衡利弊得失。」
「說清楚,啥意思?」
武氏悠悠道:「侯爺此次逼迫吐蕃使團從邊境撤兵,並默認陛下收回賜婚和親的聖旨,答應與五國使節公平比試,爭奪公主,說到底,他們之所以被迫答應,全因侯爺借勢之功,無論校場演武,還是聖旨調撥府兵赴邊境,侯爺皆以大唐之雄勢壓人,一連串的動作下來,吐蕃人不怕也得怕了,發動這場戰爭對大唐並無好處,對吐蕃更沒有好處,尤其是,吐蕃曾經還被大唐打敗過,侯爺所創的火器,吐蕃人至今無法破解,就算兩國打起來,吐蕃人落敗的可能仍舊非常大,這種情況下,祿東贊不得不服軟……」
「侯爺,奴婢以為,祿東贊服軟的底線應該比侯爺預想的更低一些,既然已服了軟,就沒有亦反亦復的道理,祿東贊應該明白,此事斷無挽回的可能,所以,侯爺現在無須為出什麼比試的題目而憂心,到了比試的那天,祿東贊自然會懂的,真臘王子會順理成章地成為贏家,吐蕃使團也給了自己體面的台階下去,贏家輸家都不傷面子,如果祿東贊仍裝作不懂,奴婢相信侯爺有的是辦法讓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