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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老實本分一輩子,他娘也是秀外慧中嫻熟賢德的閨秀,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生出這麼一個不要臉的東西來?
「行咧,閉嘴,再胡咧咧老子抽你了,一說也是當了縣侯的人,性子咋還跟以前一樣跳脫咧?不像個大人樣子!」
李素扶著李道正,父子二人沿著狹窄的田埂緩緩朝家裡走去,鄭小樓和一眾老兵緊隨其後。
李素邊走邊笑:「世上千萬條道,孩兒偏走跳脫的道,倒是爹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該換個活法了?」
李道正皺眉:「換個啥活法?」
李素笑道:「您看啊,我娘生下我以後就去世了,這二十多年您獨自一人含辛茹苦把孩兒養大,又當爹又當娘的,如今咱李家也漸漸起來了,不缺衣不缺食,家裡還有丫鬟僕人使喚,算是過上好日子了吧?您是不是也續個弦,給孩兒找個後娘,好生陪您安逸享樂,老了身邊也有個知冷知熱的伴兒,運氣好的話,給孩兒再添個弟弟或妹妹,咱李家的人丁香火也算旺盛了……」
李道正老臉一紅,呸了一聲,罵道:「瓜慫,翅膀硬了,敢管你爹的事了?」
李素語重心長地道:「爹,這事您真得放在心上,單身久了真的對身子不好,也壞了心性,您不續個弦,老是單身一人,走出去咱太平村的婆姨媳婦都躲著您走,就怕單身老漢獸性大發,把她們拖到樹林子裡那啥又那啥,爹您不信的話回頭看看鄭小樓……」
李道正一肚子火氣,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父子二人同時扭頭望向環臂扮酷的鄭小樓……
「爹,您看看鄭小樓,長得也算迎人吧?身子也還精壯吧?可就是因為像個悶葫蘆,整天板著一張死人臉,如今村里鄉親都繞著他走,以往說起某個凶神惡煞的名字,別人都說是『小兒止啼』,現在村里提起鄭小樓的名字,小兒不但沒止啼,還嚇得打擺子,爹您看看,都是單身缺愛惹的禍,他若認真娶一門親,這張死人臉他還好意思繃下去嗎?當著婆姨的面指不定笑得多蕩漾,心情多奔放……」
身後的鄭小樓臉頰直抽抽,眼裡的殺氣一個勁的亂放,無辜躺槍的他現在心情不太好,想殺人……
李素沒理他,轉頭看著老爹,認真地道:「所以,爹,您趕緊再續個弦吧,再過幾年,性子變成鄭小樓那樣,一切就晚了!」
鄭小樓:「……」
啪!
李素屁股上狠狠挨了一記,李道正咬牙切齒瞪著他:「本覺得娃兒大了,當縣侯了,不該再抽了,可今日不抽你老子心頭的無名火難消!」
鄭小樓仍舊扮酷,只在身後一臉大快人心彈冠相慶的狂點頭。
……
半月休沐之期過得飛快,轉眼便是上元節,太極宮發出旨意,上元節當夜,長安城取消宵禁,臣民同慶。
上元之夜,長安城燈火達旦,徹夜未眠,百姓們瘋湧上街頭,逛集市賞花燈,權貴人家的女眷們也難得出了一回門,在家僕們的簇擁保護下,擠進熙熙攘攘的東西兩市,像一隻只粉色的穿花蝴蝶般飛來飛去,時有士子文人混雜於人群中,眼露痴色看著那些大戶人家的溫婉女子與他們擦肩而過,士子們有的高聲談論國事,有的低聲吟哦詩句,只求吸引閨秀們回眸嫣然一笑。
冰化了,天晴了,花開了,男人該交配了……
上元節嗨了一整晚後,第二天,三省朝臣入太極宮太極殿開朝會,君臣回首過去,展望未來,大唐帝國的巨輪再次運轉,朝會散去以後,朝臣們各歸衙署,恢復以往上班打卡的日子。
李素也參加了朝會,散朝後非常低調地跟在諸朝臣身後,一聲不吭地回到尚書省的署衙應差。
說是應差,其實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李素的官職是尚書省都事,說是五品官,但在這大唐帝國權力中樞部門裡,他的品級屬於末級,除了下面辦事的小吏和雜役外,基本上碰到一個穿官袍的人他都得主動行禮招呼。至於職權,大抵便是從六部里的某部衙門裡拿一疊奏疏,腳下生風送進尚書省房玄齡的案頭,等著房玄齡捋著長須不慌不忙拿筆勾了幾個字的批示,李素再把奏疏還回六部,如此反覆。
當然,李素還有一個職權,那就是「參知政事」,只要他用心,並且足夠勤奮,有一顆蓬勃向上不斷進取的上進心的話,那麼他有權一邊送還奏疏的來回間翻看奏疏上的每一個字,這是職權範圍內完全允許的,可惜的是,李素的上進心實在太微弱了,送來送去的奏疏他很少翻看,偶爾有心情翻一翻,也是大略地看幾件國家大事,思索一下房玄齡處置國事的大致思路和目的。
日子很無聊,但還得過下去,每次李素穿上嶄新的官袍,老兵們打著儀仗隨著馬車,天還沒亮便浩蕩從村里進城時,許明珠的臉上總會露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興奮和自豪,仿佛自家夫君做的每件事都關乎大唐帝國的生死存亡,大唐少了自家夫君很有可能大廈將傾,社稷搖搖欲墜,百姓死一大片一樣。
許明珠每天看救世主一樣看李素的眼神令他心頭髮毛,每次自己犯懶找藉口不想應差,許明珠便會默默地充滿譴責地看著他,不時憂鬱地嘆口氣,沉浸在因為夫君不上班而導致大唐百姓猛地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的情緒里不可自拔……
很多次李素都試圖想告訴她,其實你夫君在尚書省就是個跑腿的,類似於「XX尚書,有你家快遞,馬上下來拿!」的那種。可是每次一看到許明珠那期盼夫君早日解放全人類的殷切目光,李素滿肚子欲辯解的話只好生生掐死在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