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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苦笑道:「我盡力不那麼懶,但是也別指望我太勤奮,我只為家人和自己活著,家人和自己活好了,再兼顧天下事。」
李績知他秉性,無奈地搖頭一嘆:「明明一身的本事,卻有一副懶散的性子,老天真是瞎了眼……新君臨朝,自有新氣象,那時必然有新政頒行,將來殿下要倚靠你治理天下,你打算如何上疏陳列新政?」
李素沉吟半晌,緩緩道:「大唐從立國到如今已近三十年,而大唐的對外征戰,也足足維持了三十年,咱們固然打下了廣袤無垠的疆土,可也消耗了國力和青壯的性命,舅父大人,大唐該止戈息武,休養生息了,我認為新政的主要方向便是民政民生……」
望著李績笑了笑,李素道:「舅父大人和諸位叔伯,以後這些年恐怕沒什麼機會領兵征戰了,平白少了許多軍功,還望舅父大人和諸位叔伯莫怪罪。」
李績嘆道:「老夫這些人雖說是沙場老將,一生功名只從馬上取,可我們畢竟是大唐的臣子,別以為我們個個都是凶神惡煞的老殺才,戰場上看著關中子弟前赴後繼戰死,你以為我們不心痛麼?接下來若能讓子民們休養生息,我們也求之不得。」
李素行禮道:「多謝舅父大人體諒。」
李績道:「說說章程吧,你打算如何發展民政民生?」
李素道:「首先是墾荒,大唐國土不小,適宜耕種的農田更多,可惜很多都是未開墾的荒地,接下來這些年,各地官府行政的主要方向便是墾荒,既然征戰暫止,不妨以徭代戰,各地發動青壯開墾荒地,官府給予獎勵。其次是推行真臘良種稻,首先從京畿之地附近推行,一兩年初見成效後,不用官府頒布政令,百姓們自然會蜂擁而上,爭相耕種新稻……」
「然後就是興修水利,鼓勵農桑,扶持商賈,減免民間賦稅和徭役,還有就是鼓勵民間生育,地方官府加大生育獎勵的力度,總之,十年內我們爭取做到全民溫飽,二十年內做到藏富於民,有了這二十年,那時的大唐或許可以名副其實的稱之為『盛世』。」
李績頷首,讚許地看了他一眼,道:「子正所言有理,關於民政民生,你比老夫這些殺才更懂,那麼對外呢?要知道『忘戰必危』,這二十年裡不可能完全不對外征戰吧?大唐王師久不顯威,外面那些魑魅魍魎又要跳了。」
李素笑道:「對那些魑魅魍魎,還是需要偶爾扇他們一巴掌的,但是戰事規模不宜過大,除非對方主動發起大規模的入侵,以後大唐若遇事,當以外交途徑解決為主,外交無法解決便出征打一下,達到立威的目的便可,這二十年是咱們積攢底氣的關鍵時期,不可輕易動武而再次消耗國本,舅父大人覺得呢?」
李績點頭道:「甚好,看來老夫和那些殺才們從今以後可在長安頤養天年了,大唐新朝的方向,便靠子正掌握,記住勿負天下子民,勿負陛下聖恩。」
「是。」
李績猶豫了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道:「今日陛下召見你,想必還說了關於門閥士族的……」
李素瞭然點頭,緩緩道:「此為大唐社稷心腹之患,只有削除這個大患,大唐方可輕裝前行,不過要想完全削除門閥士族,恐怕很難,至少在我有生之年看不到了,千年門閥根深蒂固,不是一人或一朝能輕易削掉的,我能做的只有慢慢降低門閥對民間士子和百姓的影響,大開科舉,給寒門子弟一線光明的同時,也要收縮門閥士族子弟入朝為官的通道,往深一點說,他們的勢力,他們占據的土地,還有他們家族對百姓的影響等等……這些事太複雜,太棘手,我想,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博弈。」
李績贊道:「年紀輕輕,卻已看得比老夫還遠,大唐新君有你輔佐,老夫不擔心了……」
舅甥二人正說著話,太極宮內忽然鐘聲大作,一下又一下,敲擊聲慌亂急促,悠悠迴蕩在深夜的長安城內。
宮門前佇立的朝臣們一愣,接著一驚,還未做出反應,宮裡已傳出一片大哭聲,朝臣們頓時明白了什麼,臉色慘然地面朝宮門跪伏於地,嚎啕大哭。
宮門拉開了一條縫隙,一名年輕的宦官走出來,帶著哭腔道:「陛下崩逝——」
宮門外,朝臣的哭聲愈發激烈起來。
李素也跪伏於地,含淚望著緊閉的宮門,哀痛之情油然而生。
一位偉大的帝王,用一種豪邁的方式向人間道別,大笑離場。
翻過史書這一頁,餘韻仍在世間縈繞。
英雄終化塵土,世上再無天可汗。
……
……
李世民駕崩當夜,當鐘聲傳遍長安城時,城內家家戶戶都點亮了燈,全城臣民皆面朝太極宮而拜,伏地痛哭失聲。
國喪之始,長安城無論高門低戶,門口皆掛上了白燈籠,朝臣們換上喪服,太子李治跪在李世民的遺體前哭得幾近暈厥。
長安城陷入一片哀慟之中,無論富貴貧賤,臣民皆因這位偉大的帝王的逝世而哀痛萬分。
深夜,太子李治強忍悲痛,宣布國喪。衛國公李靖,英國公李績為首的武將奉詔領左右武衛將士入宮,換下原來的羽林禁衛,接管太極宮的宮禁,李靖和李績跪在太子李治面前,向太子宣誓效忠。
一個時辰後,李治命涇陽縣公李素披甲入宮,掌管禁軍,同時令三省宰相長孫無忌,褚遂良等全權處理李世民喪事等諸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