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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東贊神情頓時陰沉下來,兩眼寒光直射,冷冷地道:「是你欲橫刀奪我吐蕃贊普所愛,事關國體,本相豈能甘休?王子殿下,請你慎言,不要給你的真臘國招惹麻煩,我吐蕃勇士兵指真臘,借道六詔即可,也費不了多少事!」
真臘國王子一滯,咬緊了腮幫不再說話,瞪著祿東贊,卻敢怒不敢言。
李素沒出聲,不過全看明白了。
原來這位王子竟是東陽所說那個與文成公主私訂終身的人,而眼前這一切,無論祿東贊說得再冠冕,總結起來還真就是那三個字,「欺負人」。
這就是強國與弱國的區別,面對強國,哪怕是強國裡面像李素這種權貴圈裡並不起眼的小小縣侯,祿東贊都放下身架折節相交,李素有意無意讓他受點氣,受點刺激,一次兩次打他的隨從,祿東贊都能一笑而過,從不計較。然而面對弱國,如真臘國這樣的,哪怕對方是個王子,說揍也就揍了,而且敢在大街上指使隨從公然毆打,可見他根本沒把這個小國放在眼裡,一點也不擔心由此帶來的後果,因為他篤定了不會有任何後果,小小的真臘國在他眼裡說滅也就滅了,不費吹灰之力。
很殘酷,但很符合現實。
李素不想多事,他與這位王子並不熟,根本不了解他的為人品性,剛才幫他出了一次頭已然是仁至義盡了,沒道理一次又一次的幫他,畢竟,李素只是個打醬油的路人,不是王子他爹。
不痛不癢勸了幾句後,祿東贊與真臘王子兩廂罷斗,就此揭過,然後各自朝李素告辭。
那位真臘國王子臨走時還朝李素長長一揖,大唐的禮儀做得十足,看來這些年在大唐讀的書並沒有讀到狗肚子裡,走時深深看了李素一眼,李素含笑點頭,算是回應。
……
拜訪程府對李素來說,其性質大抵跟進威虎山差不多,是一個鬥智鬥勇斗臉皮的過程,從程家大門開始,李素便陷入高度的緊張提防中。
「哇哈哈哈哈哈哈!好個小後生,多少時日不見你,當老夫死了麼?太失禮了!」程咬金那張毛茸茸的虬髯大臉出現在李素眼前,多日不見,依舊丑得鮮明閃亮。
李素急忙躬身行禮:「小侄拜見……」
「拜個屁!等老夫死了你再拜……」程咬金略過了李素,直奔李素身後的兩大車禮品而去,一看滿載的牛車,程咬金高興壞了。
「雖然不常來看老夫失了禮,但禮品還算勉強入眼,罷了,老夫原諒你了,來人,都收下,娃子,且陪老夫進去飲酒,昨日府上又買了兩個胡姬,綠眼珠子盯得老夫心裡發毛,你去試試合不合口味,喜歡就送你了。」
程咬金不由分說拉著李素往家裡拽,李素急了,結結巴巴道:「慢著!程伯伯,那兩車禮品不是只給您一家的,還有牛家,李家……」
程咬金哈哈大笑:「小娃子又說玩笑話,不管啥好東西,但凡路過俺程家的大門,斷沒有讓它漏網的道理,東西都姓程了,拉車的兩頭牛不錯,嗯,也姓程了,來,不要在意這些小節,快進門飲酒……」
李素目瞪口呆:「拉車的牛……它,它們是……」
「對,也姓程了,娃子越來越不爽利,明你再來,吃牛肉,煮的炒的隨你。」程咬金笑得很燦爛,甚至扭過頭看了一眼被牽進程家側院的兩頭牛,目光非常的垂涎欲滴。
李素呆滯無神地任由老流氓把自己拽進了門。
決定了,以後叫人挑兩擔糞路過程家門口,試試看裡面會不會衝出個活土匪嘗嘗味道。
……
熟悉的大碗酒,大碗肉,進了程家前廳就像進了水泊梁山的聚義廳,太斯文的人會被廳內眾好漢鄙視得體無完膚。
程咬金依舊咋咋呼呼,開席便喚了歌舞伎,一排排美女如亂花迷眼,魚貫而入,在廳內搖曳著婀娜的身姿開始翩翩起舞,程咬金眯著眼,笑得很猥瑣……程家任何東西都是以數量作為壓倒一切的籌碼,就連酒宴助興的歌舞伎,人數也比別的權貴家多兩三倍,宴席一開,程家前廳頓時成了擁擠的菜市場,被各國各色的美女塞得滿滿當當,一個個分班次的輪流上前起舞,生動形象地複製了一千年後東莞夜總會裡熙熙攘攘的盛況。
李素高度緊張地陪笑陪酒,順便還分心提防著不時湊上來欲他便宜的各種美女,窘迫尷尬的模樣引得一群舞伎咯咯直笑,對他的騷擾也愈發頻繁了。
就在李素被撩撥得疲於抵擋,心力交瘁之時,程咬金終於盡興了,一碗酒灌進肚,打了個冗長的酒嗝兒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把歌舞伎全趕了出去,程家前廳內只剩了他和李素二人。
「說來也是二十出頭的大人了,這點小陣仗還被搞得手忙腳亂,女人湊上來不管不顧先摸兩把,覺得喜歡就抱去房裡睡了,不喜歡就一腳踹遠,至於躲來躲去麼?裝正經!」程咬金不屑地鄙視道。
李素苦著臉道:「伯伯府上待客實在太熱情,小子無福領受。」
程咬金嘿嘿笑道:「你小子是個怪人,說你是正人君子吧,你並非不近女色,而且勾搭女人更是一把好手,連公主都被你……呵呵,說你是個登徒子吧,偏偏對尋常女子不假辭色,送到你面前都不要,所以啊,男人就是賤,白送的棄如敝履,反倒是那些不容易到手的,便要死要活把她搶過來,搭上命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