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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也不管老君答不答應,東陽從香案上取過一隻笅杯,所謂「笅杯」,是一對腰果形狀的打卦用具,道家用來占卜吉凶,問天請事之用的……封建迷信用品?
笅杯本是一對,此物亦名「聖卦」,東陽只取了一隻,輕輕朝地上一扔,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只見笅杯靜靜躺在地上,陰面朝上。
東陽更糾結了,咬了咬下唇,猶豫半晌,忽然道:「老君在上,弟子剛才占的這一卦……不作數可好?弟子想再占一次……求老君恕罪。」
綠柳站在殿外愕然看著端莊溫柔的公主殿下耍賴,而且還是跟神仙爺爺耍賴……綠柳杏眼驚愕地睜大,不敢置信地看著東陽的背影。
毀三觀啊!殿下這是怎麼了?
東陽不僅耍賴,而且連耍三次賴,直到第四次時,天可憐見,笅杯終於陽面朝上,東陽兩眼一亮,興奮地笑道:「多謝老君成全,弟子就知道您肯定會答應的……」
綠柳仰天嘆氣,這無賴耍得,老君若九天之上有知,大晴天都會降一道雷下來劈死她。
「那……弟子去見他了?回來時再向老君請罪。」
說完東陽似乎已得到老君首肯似的,恭恭敬敬朝老君像行了一禮,然後起身轉頭,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理直氣壯起身朝大門走去,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底氣,腳步越走越快,快到大門時,東陽幾乎已在小跑了。
跨出道觀門檻,東陽呼吸略見急促,遠遠便見李素靜靜站在門前一棵槐樹下,微笑看著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溫柔,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之色。
門外值守的禁衛紛紛朝她行禮,東陽俏臉一紅,故作威嚴地點點頭,然後與李素並肩往村口的小道上走去。
禁衛們早已習以為常,很自覺地不去打擾李侯爺和公主殿下的相會。自李素從西州回到長安後,他已是道觀的常客,而禁衛們也不知收到了什麼指令,旁人一律不許進道觀半步,但對李素,則選擇了完全無視。
李素與東陽並肩在小道上慢行,直到離開道觀大門老遠,遠得再也見不到禁衛的身影后,東陽忽然瘋了似的,舉起小粉拳使勁朝他捶去,一邊捶一邊罵。
「你這混帳,都怪你,都怪你!害我在老君面前不但食言,而且還耍賴……都怪你!」
李素被這一頓捶得莫名其妙,眼疾手快抓住東陽的手,愕然道:「喂!你瘋了還是吃錯東西了?」
……
太極宮,甘露殿。
李世民斜靠在軟榻上,身下墊了一張完整的硝制過的黑熊皮,旁邊燒著兩盆炭火,殿內溫暖如春。
可李世民此刻的心情卻跟殿外的天氣一樣寒冷。
宦官常塗站在李世民身前,面無表情地靜立不動,而李世民臉色陰沉,眼中寒意森森。
「……所以,此事是太子暗中派刺客所為,然後故意嫁禍給齊王祐?」
「是。」常塗躬身道。
「李素呢?從西州回來後,他難道變得窩囊至斯,親爹被刺了他也忍得了這口氣?」李世民冷冷問道。
「奴婢不知,只是昨日下午,東宮前突生命案,有兇徒拿了太子率左衛都尉何繼亮,在東宮門前空地上,當著東宮禁衛的面將何繼亮斬殺,這何繼亮正是行刺李縣侯之父的主使之人……此案發生後,東宮禁衛急忙追緝殺人兇手,卻被東宮禁軍將領喝止,而太子殿下也再未提過此事,更未派人追捕兇手。」
李世民臉色依舊陰沉,眼中的失望之色卻少了一些,緩緩點頭:「李素這娃子……倒是好一副暴烈性子,手法卻比幾年前老道圓滑多了,只是……哼!幹的事卻愈發無法無天了!」
神情又漸漸被深深的失望和惱怒之色所代替,李世民扶額搖頭,嘆道:「朕的這些兒子……竟沒有一個爭氣的,太子裝了這些天的好孩子,最後終究還是露了尾巴,偌大的江山,朕實不知將來……」
話說到一半,李世民忽然頓住,再沒往下說了,神情卻浮上哀愁憂慮之色。
常塗看著又怒又憂的皇帝陛下,木然的面孔也有一絲動容。
「稟陛下,還有一件事……」
李世民扶額,無力地揮手:「說吧,朕的這些好兒女們又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倒非傷天害理,太子行刺李父,嫁禍給齊王殿下之後,李縣侯倒未中計,只不過……太平村的東陽公主卻中計了,她誤以為果真是齊王殿下派人行刺李父,為幫李家出頭,也為了不讓李縣侯闖下大禍,東陽公主殿下當日點齊公主府七百餘禁軍,將離京赴齊州的齊王殿下截在半道上,並且……公主殿下親自出手,狠狠抽了齊王殿下幾記耳光。」
「啊?」
饒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天可汗陛下,聽到此事後的反應也是目瞪口呆,一臉不敢置信。
「東陽……打人?」
愕然停頓片刻,李世民不死心地追問道:「沒弄錯嗎?太平村出家為道的那個東陽?」
「正是。」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失望寒心
在所有人心目中,東陽的形象是柔弱的,溫婉的,雖然是公主的身份,可她卻似乎從未端過公主的架子,任何時間任何場合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樣,絕不多話,更不會像其他的皇子公主那樣拼盡全力在父皇面前賣乖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