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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李道正見房子造得比他想像的更好,索性完全放了手,每天扛著農具樂呵呵的侍弄農田,房子的事他問也不問。
……
工地上的匠人們仍舊熱火朝天,李素卻閒下來了,此刻站在自家新蓋好的前屋裡練字。
因為與結社率拼命而受的內傷已漸漸痊癒,骨折的左臂前幾日也拆掉了夾板,好得差不多了。
很多天沒練字,漸感生疏,李素前世就明白,字是敲門磚,字是鐵招牌,不能因為一手臭字而牽累了自己這張英俊到崩潰的臉,所以字一定要練好,將來走出去擺風流才子的派頭時才不會太心虛。
不過他還是不太喜歡飛白體,受傷之前覺得字體勉強有了個模樣後便停了,改練別的字體,現在他練的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當然,臨摹的不可能是真本,而是從村學夫子郭駑那裡連哄帶騙弄來的摹本。
行楷果然順眼多了,李素的積極性也提高了很多,對照著摹本,李素一筆一划寫得很認真,至於寫出來的字嘛……一定是傷沒好利索的緣故,一定是。
窗外飄來隱約的蛙叫蟬鳴,寧靜安詳的下午,和暖的微風輕輕吹起紙頁,恰正年華的少年噙著微笑,嘴角微微勾起,一手負於身後,另一手漫不經心地執著毛筆,在潔白的紙頁上勾畫著青澀的字跡,風兒拂起衣裳的下擺,臨風而書的模樣像極了一幅出塵如蓮的畫卷。
微風拂亂了額角一縷散發,李素用毛筆另一頭撓了撓,打了個呵欠,忽然有點犯困。
一顆小石子輕輕落在潔白的紙頁上,發出咚的輕響,李素頓時清醒了,抬頭望去,窗外一道模糊的身影飛快蹲下,甚至發出一聲惡作劇般的輕笑,笑若銀鈴。
「再不站出來我可拿硯台回敬過去了啊,砸你頭上看你笑不笑得出。」李素笑道。
東陽站起身,很懊惱的模樣,紅艷的小嘴微微嘟起,不滿地瞪著他,俏臉卻紅紅的,不知是羞還是熱。
「昨還給你送了十貫,今就要拿硯台砸我,良心被狗吃了?」東陽小臉繃得緊緊的,清澈純淨的杏眼卻滿含笑意。
李素朝窗外看了看,奇道:「今可是喜鵲枝頭叫啊,公主殿下竟然親自登門,實在令寒舍……那啥,你不怕碰到我爹?」
東陽得意地笑:「我叫綠柳躲在你家田邊等了一晌午呢,看到你爹下田了才跑過來……」
俏臉更紅了,東陽有些忸怩地垂下頭:「也不是不願見你爹,總之……不太好,禮數什麼的很麻煩,我給他行禮還是他給我行禮都不合適,索性先避開。」
李素咂摸咂摸嘴,這話怎麼有點……怪異?抬眼見東陽羞不可抑的模樣,李素心頭微震,暗暗嘆了口氣。
只能轉移話題,有些事情東陽沒想過,但李素卻想得很遠,關係或許僅止於此最好,眼下大家走在同一條路上,然而將來……將來走的路一定不同,他和她,只是人生暫時同路而已,以後,大家看到的風景必然不同,經歷的人生也不同。
「昨日為何莫名其妙給我十貫錢?那倆工部官員啥來頭?」李素的話題轉得有點生硬。
東陽臉上的紅潮稍稍退了一些,笑道:「就知道你這死要錢的性子,才讓人送錢,至於那倆人……你別管了,以後若還能見著他們,客氣一點吧,莫惱了他們。」
難得糊塗,糊塗是福……
李素很明智地不追問了,看得出,昨日那倆工部官員來頭不小,沒關係,想必以後也見不著了,昨日故意把他們氣跑,他們應該對自己不再有興趣。
「你這十貫錢可不好賺,昨日我都有一種不接這筆生意,把錢還給你的衝動……」
東陽氣得將潔白如玉的小手往前一伸:「現在還給我也不晚啊,快,把錢還來。」
李素趕緊朝她扔了個嗔怪的眼神:「後來我不是冷靜下來了嘛……」
第七十二章 東陽傷情
東陽很無語,更令她懊惱的是,不知道該拿這傢伙怎麼辦,是該抄起石磚朝他頭上狠砸一記,還是該懷著一顆普愛世人的心,日夜焚香禱告,讓老天把這傢伙的三觀糾正到正常……
李素不覺得自己哪裡不正常,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似乎有朝病態方向扭曲的趨勢,年輕,英俊,也現實,在還沒有達到把錢當成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那個境界前,沒有權力欲望的他對銀錢的態度稍微執著一點也是很符合邏輯的,畢竟,做人總要有點愛好,有人喜歡花草,有人喜歡女色,而他喜歡錢怎麼就不行了?
側頭打量著東陽,今日的她穿了一身很樸素的淡黃色裙衽,外面罩著一件有點單薄的春衫,春衫的領口繡了一朵潔白的荷花,花兒繡得很生動,隨著身形擺動而翩翩搖曳。
李素上上下下打量得很仔細,看得東陽臉頰再次羞紅,淡淡的喜悅和羞意在心中反覆交織,雙手變著花樣扭成一團,顯然有些緊張。
正要嬌嗔責罵這個登徒子時,誰知李素一張嘴便大煞風景,扭過頭黯然嘆息:「第一次登別人家的門,也不說帶點禮物,錢啊,銀餅啊,元寶啊什麼的……公主也要講禮數吧?」
東陽俏臉瞬間變黑:「……」
不死心地將頭探出窗外掃了一圈,見院子裡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禮擔禮品之類的跡象,李素神情愈發黯然,喃喃嘆息:「……果然什麼都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