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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小吏聞言頓時委屈全消,急忙行禮道:「侯爺抬舉下官了,您是侯爺,賠禮可是屈貴了,下官萬不敢當。」
「錯了就是錯了,什麼屈不屈貴的……」李素抬眼望向莊戶們,揚聲道:「看清楚了,從今日起,我是你們的主家,到了這裡,你們遭罪的日子算過完了,村東頭我給大家劃了一塊地,先把你們住的房子蓋起來,每戶先分三畝田種著,主家是講道理的人,話先說前面,免你們兩年的糧租,這兩年種出來多少糧食自家存好,兩年後按規矩收租,地里沒產糧食前,主家養你們。」
說完李素緩緩環視莊戶們,臉上露出矜持的微笑,多麼善良可愛的地主老財啊,嗯,此處應有雷鳴般的掌聲……
等了半晌,李素沒等到雷鳴般的掌聲,反而有個莊戶漢子站了出來。
「主家的心意俺們領了,不過咱們莊戶也是有骨氣的,白吃白養可不成,壞了規矩,也慣了俺們的毛病,地里沒種出糧食前,主家養俺們的口糧都欠著,種出糧食後俺們還上,糧租明年就交,俺們有手有腳,會掙活計,不需要主家免糧租。」
眾莊戶紛紛點頭。
李素一番好意被頂得七葷八素,神情有些訕然,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這些莊戶是頂天立地的主角,而他是個不起眼的配角,還是那種打醬油的反面配角,用猥瑣和狹隘來襯托偉大勞動人民的高大和風骨……
看莊戶們的樣子,似乎對他這位新主家還存了一些提防心,難道怕他強行借給他們高利貸?
真擔心啊,這些有骨氣的傢伙將來農閒時三五人聚在一起,不小心發明出一個「鬥地主」的紙牌遊戲,李素到底是興致勃勃加入呢,還是順著隊伍一路大嘴巴子扇過去?
……
安頓莊戶是個苦活累活,而且說實話,有點不討好。
這個年代勞動人民的自尊心非常強,生怕受一點恩惠,薛管家從外面請來的工匠,又召集人手採石采木,給新來的莊戶們蓋房子,誰知莊戶們堅持親手蓋,不勞動主家幫忙,反正靠天靠地靠自己,生生一幕災後自力更生重建家園,自強不息的感動畫面。
沒有雷鳴般掌聲,沒有納頭便拜,更沒有惶恐不安或受寵若驚,莊戶們的態度不卑不亢,心態和姿態都是平等的,硬氣的。李素的善心碰了幾次釘子後,決定不管不顧,任他們自由發揮,反正李素是不會再當打醬油的反面配角了。
……
遊園會的事已提上了日程,李素如今是個閒散侯爺,自回長安後,李世民不知出於何種心思,一直沒有安排他具體的官職,李素本是懶散性子,不安排官職正合他意。
閒著也是閒著,李家包園子一事便由他來辦,曲江園原是皇家園林,近年才對權貴開放,包園子這事還得托些關係,搭點人情才能辦成,李家也只有他能辦這件事。
趁著天氣漸漸轉涼,李素進了長安城,先找程處默打聽,才知曲江園如今交由殿中省打理,對外開放後,因曲江園風景優美,又恰好有名滿長安的曲江池,於是這個園子已成了權貴子弟和家眷們常去的地方,要包園子很簡單,拿錢說話。
李素打聽了一下價格,中秋包一天園子約莫要交一千貫,據程處默說,這個價格還搭進了他程家小公爺的面子,至於這張面子的費用,程處默很大方的決定免費。
心疼得不行,可既然已答應了許明珠,再貴也得咬牙認了。
回到太平村還沒緩過心疼勁,王直來了。
自從王家家門不幸,橫空出世一位剽悍大嫂後,王直已經很少回家了,這傢伙無官無職,卻在長安城混得風生水起,有時候李素都忍不住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天生吃這碗黑飯的,非常有天賦。如今言行氣度已像極了後世的黑社會大哥,走起路來一搖一擺,兩腿不停的打擺子,臉總是高高的昂起,隨時都在用鼻孔看人,整個人的氣質……不好形容,反正李素捫心自問,若他生了個這樣的兒子,大抵會把他的腿打斷,然後給他造個輪椅,推他在院子裡曬太陽時再把他扔井裡去,不說大義滅親那麼偉大,至少也算治理環境污染了。
「警告你最後一次,再在我面前抖腿,我就叫鄭小樓把你的腿打斷,讓你的江湖匪號從『小孟嘗』變成『義薄雲天鐵拐王』,信不?」李素斜眼瞥著他,冷冷地道。
王直急忙停止打擺子,朝李素嘿嘿傻笑:「太投入了,沒辦法,混跡長安城裡,走路不打擺子下面的弟兄不服我,說是沒有氣度威勢……」
李素氣笑了,打擺子居然跟威信扯上了,長安城的市井閒漢們的邏輯實在不可以常理揣度。
「回村啥事?」
「沒啥事,就是東宮的稱心找人遞了一個消息出來,說太子因最近魏王得勢,脾性愈見暴躁,不但尋故杖殺了幾名宮人,還在酒醉時破口大罵陛下,而且愈喜荒淫玩樂,厭惡讀書,近日頻召漢王李元昌入東宮,與其飲宴嬉樂,常通宵達旦……」
王直笑了笑,撓了撓頭道:「我也不知這些消息對你有沒有用,稱心遞出來什麼,我便只管告訴你,一字不漏,如何決斷,便是你的事了。」
李素沉吟片刻,忽然問道:「總聽說太子終日荒淫玩樂,我一直很好奇啊,所謂『荒淫玩樂』到底玩些什麼?喝酒,美女,聽歌賞舞……這些東西每天都玩,難道不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