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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家很乾脆,香水的買賣說結便結了,人家的帳房還問妾身要不要換成銅錢用大車載回去,妾身尋思畢竟是兩家長久的買賣,若跟長孫家兌了銅錢,雖然人家不會說什麼,但咱們侯府總有占了人家便宜之嫌,怕長孫家心裡有疙瘩,再說傳出去對夫君的名聲也不好,所以結帳時妾身只要了銀餅,只不過程家……」
喜滋滋地匯報家裡的收入,說到程家,許明珠小嘴一癟,又委屈起來:「程家倒是結了帳,只不過程伯伯說夫君您在晉陽平亂,怕是端午都回不來了,節禮更是指望不上,所以程伯伯他自己扣下了咱家的二十貫帳款當節禮……」
李素呆了一陣,咬牙道:「這個……不要臉的老流氓!」
「還有……程伯伯說當初夫君從牛伯伯家偷了一個大銅香爐給他,後來牛伯伯打上門去,把銅香爐搶走了,程伯伯還受了傷,又扣了咱家一百貫當是補償銅爐和湯藥錢……」
許明珠美眸瞥著他,小心翼翼地道:「夫君,為何長安城裡這些叔叔伯伯們,都是……都是這般樣子?」
李素這下連氣都懶得生了,索然長嘆道:「夫君我以後也要努力變成這般樣子,不然太吃虧了。回來的路上我就在擔心,沒想到果然不幸猜中,算了……」
甩掉煩心事,李素一雙手不太善良地伸進了許明珠的衣襟內,嘿嘿笑道:「夫人,都說小別勝新婚,咱們是不是也新婚幾次?」
許明珠大羞,急忙站起身,擺脫了他的魔掌,拔腿慌慌張張往外跑去:「妾身……妾身去安排酒宴!」
……
……
當晚,侯府大宴部曲,從薛管家到府里的下人,還有鄭小樓和方老五等百名部曲,皆被李家的家主宴請。
大門外的空地上,擺了十幾張李家獨制的大圓桌,每十人圍坐一桌,大碗肉,大壇酒,李家的下人和部曲們喝得面紅耳赤,就連內院都專門為服侍主人的丫鬟們開了兩桌,全是自家人,李家的老爺和侯爺本就是怪胎,並不太講究上下尊卑,家主放了話說敞開吃喝,下人和部曲們自然不必客氣,喝得昏天黑地,不知南北。
敬了方老五和隨行部曲們幾杯酒,又匆忙吃了幾口菜,草草墊了一下肚子,李素在許明珠意味深長的目光注視下悄無聲息地出了門,直奔河灘而去。李素知道,此時此刻東陽一定早已知曉自己回家的消息,他也知道,東陽一定在那個刻骨銘心的老地方焦急地等著他。
……
東陽的道觀已忙成一團,亂糟糟不成樣子。
綠柳像只穿梭不停的蝴蝶,在幾名年輕道姑的協助下,手忙腳亂地為東陽著裝打扮。
每次離別,每次重逢,東陽總會為他脫下道袍,再著麗裝,女為悅己者容,最美的芳華里,她只為他而用盡全力綻放光彩。
「頭飾呢?頭飾呢?上月殿中省送來的新頭飾呢?你們擱哪裡了?」綠柳咋咋呼呼地喊道,額角因為忙亂而微微滲汗,一雙秀氣的柳眉不知不覺上挑,無形中露出幾分稚嫩的煞氣,瞪著那幾個侍侯的道姑,加重了語氣道:「不是我說你們,你們也侍侯過公主殿下好幾年了,雖然殿下平日不穿宮裝,可作為下人的,殿下一朝要穿,就必須馬上找得到,馬上穿上身,哪有你們這樣懈怠……」
「行了行了,綠柳你少說幾句,我是修道出家之人,穿這些……原本是不合適的……」東陽輕輕地道,語氣一如往常般溫柔。
綠柳小嘴一癟,道:「殿下,您穿宮裝才最合適,您若穿上了宮裝必然艷光四射,天底下的婦人都教您比下去啦,就您這國色姿容,這窈窕身段兒,李侯爺見了您怕是兩眼冒綠光呢,哼!可不知比他家那位大夫人強了多少……」
「綠柳!越說越沒規矩了!」東陽聲調高了些,綠柳見東陽似有怒意,急忙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了。
「哎,頭飾呢?怎麼還不送來?你們這些人簡直瓜死了!殿下,奴婢去前院再叫幾個人來幫忙,李侯爺怕是已在家裡喝過接風宴,這會子應該等在河灘邊了,殿下您可得快點,莫讓李侯爺等急了,但也不能太快,一定要打扮成最美的樣子再去見他……」
綠柳一邊嘮叨,一邊匆匆出了寢殿,朝前院跑去。
沒過多久,武氏和杏兒被綠柳風風火火地拉進了寢殿,東陽面朝大銅鏡,見銅鏡里映出的武氏模樣,不由一愣,卻聽綠柳在一旁道:「殿下,這位武氏您還記得嗎?她可在宮裡當過才人呢,說起著裝打扮,咱們這府里怕是沒人比她懂了,讓她來給您打扮如何?」
噗嗤一笑,綠柳道:「可得趕緊著呢,李侯爺等不及了!」
東陽俏臉一紅,面朝銅鏡深深看了一眼鏡子裡的武氏,然後點點頭,算是默認了武氏為她打扮。
武氏自打進了道觀內院寢殿後便一直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連頭都是深垂著的,有人問話她才敢稍稍抬頭,恭敬地回一句。
畢竟是太極宮裡出來的人,論禮儀,道觀自然是萬萬比不得宮裡的,武氏表現出來的良好儀態很快令周圍數人對她刮目相看,唯有東陽,仍盯著鏡子裡武氏那張小心翼翼的臉,不知是何含義。
聽到綠柳提起「李侯爺」三字,武氏忽然抬起了頭,眼中露出似喜悅又似詫異之色,隨即馬上恢復如常,上前將東陽的長髮輕盤起來,一邊盤卷一邊用小簪固定,在她的巧手侍弄下,東陽的頭髮很快被盤成了當下大唐婦人甚為流行的高雲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