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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代的娛樂活動實在太匱乏了,權貴不事生產,不勞動,而且客觀的說,也沒幾個喜歡讀書的,大把的空閒無聊時間如何打發?當然是荒廢蹉跎青春了,不然能幹嘛?
李素和李治顯然也屬於閒得發慌的那一類人,一大早李治領著妹妹進了李家的門,以李素的懶散性格當然不會太花力氣招待他們,畢竟大家這麼熟了,所以李治進門逛了一圈後,發覺……李家也很無聊,於是兄妹二人托著腮坐在前堂里唉聲嘆氣,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李素看不下去了,只好帶二人去打獵。
領著原地滿血滿藍復活的兄妹二人,李素叫下人準備了弓箭,刀劍,長矛,大網等物,許明珠怕兄妹二人受傷,又從家裡取出兩副小號的皮鎧給李治兄妹穿戴上,一群人前呼後擁一副征討水泊梁山的架勢浩浩蕩蕩進山,看起來活像一群給英雄人物當墊腳石的炮灰,李素作為主帥都對此行很沒信心。
山澗泉水潺潺,鳥鳴花香,處處幽遠寧靜,風景美不勝收。
李治邊走邊喘息,小兕子則被親衛搭了個簡易的軟轎抬著,一行人走得不快不慢,大家都對成績沒什麼野心,也不在乎能不能打到獵物,以遊山玩水為主。
「子正兄可知,昨夜宮裡出了大事……」李治喘著粗氣搭話。
「什麼事?」李素心不在焉地回道,眼睛卻四下張望。
風景雖然不錯,但不宜居住,唯一的優點是空氣好,可是拋開野獸不提,光是山裡的蚊子就能把人咬成滿頭包的西天菩薩,而且山上大樹遮蔭,採光也差。
搖搖頭,李素悻悻放棄在山裡蓋個小別墅的想法。
李治嘆了口氣,道:「昨夜父皇教訓了太子……」
李素一怔,接著笑道:「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的事,算得什麼大事?」
李治嘆道:「教訓得太殘暴了啊……父皇親自動手了,抄起殿外武士的鐵鏜便打,聽說太子的腿被父皇打斷了……」
這句話終於引起了李素的注意,驚道:「啊?太子幹了什麼事令陛下如此惱怒?」
李治搖搖頭:「不太清楚,早起只聽身邊的宦官模模糊糊提了幾句,據說是太子說了一句醉言,說什麼『我若為帝,當肆吾欲,有諫者,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就是這句話惹惱了父皇……」
李素臉上飛快閃過一絲古怪,隨即震驚狀:「太子說幾句醉話而已,陛下怎能當真?」
李治撓撓頭,道:「聽宮人說,太子這句話很不妥,是昏君暴君之言,所以父皇很生氣,親自動手把他的腿打斷了……」
李素眨眨眼道:「腿都打斷了?這可真是喜聞……啊,悲傷的消息啊……」
因為兒子太殘暴,所以老子殘暴地把兒子的腿打斷了……
李治愁道:「這事鬧得很大了,據說天剛亮,外面的朝臣已知道了一切,朝臣們都炸了鍋,尤其是太子的那幾句話,更令群情激憤,就連向來不摻和政事的幾位將軍叔伯們都氣得在宮門前大罵不休,他們罵的不是父皇和太子,而是罵那些東宮屬臣,如左右庶子于志寧,張玄素他們,說他們怠於教導,而致太子殘暴不仁,動搖大唐未來的社稷根本,不僅請父皇治罪,而且要求張玄素等人全部自盡以謝罪天下。程伯伯最暴躁,聽說連斧子都拎出來了,叫囂說莫讓他在長安看見於張二人,看見就弄死……」
李素睜大了眼睛。
這幫傢伙果然都是老殺才,好不容易摻和一回政事都透著一股子血腥氣,非常的簡單粗暴。
混帳話說得太嚴重,而且矛頭直指所有的朝臣,李承乾當了十七年太子,這算是第一次向外界以非正式的形式宣布未來他當皇帝後的施政綱領,綱領很簡單,誰敢上諫說一些讓我不痛快的話,我就弄死他。
這話誰聽了都受不了,朝臣的職責之一就是上諫,臣子上諫給皇帝,通常都不是很順耳的,李承乾居然說什麼「有諫者,我殺之」,這話可算捅馬蜂窩了,我們好心上諫,為的是大唐江山社稷,為的是國富民強,你不但不聽,反而要殺我們,這說的是人話嗎?你兩張嘴皮一碰說得輕巧,一句話給未來大唐的臣子增加了多少職業風險?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
李素雖然沒看到滿朝文武大臣齊嶄嶄站在宮門前罵街的盛況,但他可以肯定,李承乾的這句話傳開後必然人心盡失,恐怕連以前堅決站在太子陣營的那些朝臣們也不大穩當了,都說良禽擇木而棲,跟這麼一位殘暴的老大以後到底是吃香喝辣還是人頭落地,誰都要在心裡掂量掂量,皇帝陛下繁殖功能如此強大,實可謂皇子多如狗,公主滿地走,為何非要選擇在這棵樹上吊死?跟誰不是跟啊?
嘴角的笑意有點掩飾不住,李素忍不住想笑,看來稱心辦這件事辦得不錯,不動聲色地給李承乾挖了坑布了局,果真誘導李承乾說了這句混帳話,待李承乾被扳倒後,倒是要給稱心安排一個好出路,讓他痛快安逸過完一輩子才是。
「子正兄,如此嚴肅的事,你為何發笑?」李治不滿地瞪著他。
李素正色道:「殿下看錯了,我這是苦笑,為社稷為百姓發出的苦笑,太子說這話……委實不應該啊。」
李治點頭:「沒錯,我也覺得不應該,但我只是皇子,反正也輪不到我當皇帝,朝堂政事,我也不該去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