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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搖頭:「不對,土匪強梁下手不會這麼狠,這分明是尋仇,而且仇恨還不小,屬於不共戴天那一類,否則不會連家裡的僕人都殺了。」
王樁睜大眼睛,驚奇道:「你的說法和那人一模一樣,他也說是尋仇……」
「那人是誰?」
「胡家沒死絕,那晚胡家有個侄子沒在家,被派到潭州談買賣,第二天才回來,算是逃過一劫,回來後發現滿門被滅,哭著報了官,結果官上二話不說先把那侄子拿下了……」
「拿他做甚?是他幹的?」
王樁搖頭:「官上說是他暗中指使的,畢竟胡家被滅門時他去了潭州,太巧了,更何況胡家的家底頗豐,若胡家滿門被滅,那個活著的侄子便能名正言順地繼承胡家的一切家產,所以官上把他列為最大嫌疑,但是那個侄子喊冤,說是胡家被滅門絕非他所為,亦非強梁所為,必是有人尋仇,官上給他上了幾次刑他也不曾屈招,案情難斷,岳州刺史只好把他押到長安,請刑部定奪……」
李素若有所思:「胡家以前在太平村的時候,跟誰家結了怨?」
王樁不假思索地道:「滎陽鄭氏……」
語氣一頓,王樁露出震驚之色:「你的意思,不會是說……」
李素仰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一群大雁排成一字往南飛,給灰色的天空平添幾分肅殺之意。
「我什麼都沒說,呵呵……」李素冷笑,卻也只能冷笑。
他只是平凡普通人,無法為胡家伸張正義,因為門閥太恐怖了,不是李素能撼得動的。
當初胡家被鄭家逼走,後來長安輿情四起,爭相誅討,李世民趁機打壓世家勢力,收了鄭家強搶的土地,把它封給東陽,鄭家被逼無奈,只好派人給胡家道歉,並且賠償了兩千貫錢……
一個偌大的千年門閥,受了這等窩囊氣,若說鄭家真能忍,李素頭一個不信,或許他們不敢跟李世民掰腕子,但收拾一個小小的胡家卻是毫無壓力的。
忍了一年才發動報復,而且布局布得天衣無縫,不僅死無對證,還留下一個替死鬼給官府交差,好手段!
拍了拍王樁的肩,李素重重地道:「跟你家老二打個招呼,這件事不要到處亂說,小心惹禍,門閥啊,咱們招惹不起,躲著點比較好,明白嗎?」
王樁楞楞地點頭。
河水緩緩流淌,魚竿的浮標仍舊毫無動靜地浮在河面上,李素呆呆看著河水,忽然沒了釣魚的興致。
嘆了口氣,李素收起魚線,跟王樁招呼了一聲,二人往家裡走去。
才邁開幾步,卻見薛管家一臉惶急地朝河灘跑過來,神情布滿了慌張。
「少郎君,不好了!涇陽縣衙來了官差,把鄭小樓鎖拿押走了!」
……
李素和王樁跑回家時,老爹李道正臉色陰沉地坐在門檻上。
「爹,咋回事?鄭小樓犯了啥事?」
李道正哼了一聲:「你收的那個姓鄭的護衛闖禍咧!他殺了人。」
李素愈發驚愕莫名:「他殺誰了?」
李道正怒道:「我咋知道?官差進門鎖上那姓鄭的便走了,只說了一句他殺了人,現在已被押進涇陽縣了!」
李素很快冷靜下來,想了想,道:「官差還有沒有說別的?」
李道正哼道:「官差還說,周縣令請你有瑕時去涇陽縣衙一行,畢竟這個姓鄭的是咱家的人,招呼都不打便拿人,有點不講究,周縣令說要給你賠個不是。」
李道正越說越氣,怒道:「這個周縣令欺人太甚!咱家是陛下御封的縣子,而且是涇陽縣子,名義上說,整個涇陽縣應該都是你的封地,這個周縣令竟敢招呼都不打便來咱家拿人,簡直混帳!」
李素苦笑道:「爹,『涇陽縣子』不是這麼論的,人家公主的封地才三百畝呢,我這個最末等的爵位哪有可能把整個涇陽縣給我?爹您忘了當初封爵的聖旨上說了,只給孩兒一百畝封地,就在太平村里……」
李道正很固執,聞言立馬瞪起眼:「放屁!涇陽縣不是封給你的,為何要在你的爵位前冠上『涇陽』二字?陛下為何不索性封你為『太平村子』?」
「這……」李素語滯,沉思半晌,緩緩地道:「爹您說得好有道理,孩兒竟無言以對……」
李道正得了理,態度愈發猖狂,怒道:「就是麼!涇陽縣都是你的,殺個人咋咧?雖然那姓鄭的我早看他不像好人,但他再壞也是咱家的人,招呼都不打便衝進咱家拿了人就走,還把不把咱們縣子府放在眼裡咧?兒子,你現在就去涇陽,問問那周縣令,敢欺負縣子,他眼裡有沒王法!」
很沒有是非觀的說法,李素這是第一次發現老爹居然如此護短,平日在家總看那鄭小樓不順眼,說他眼裡有戾氣,不像好人,可是鄭小樓被拿,老爹卻如此生氣,當然,護短只是生氣的其中一個理由,李素估計最大的理由是周縣令不打招呼的舉動,令這位縣子之爹很憤怒,覺得丟面子了。
認真說來,其實李素也有點憤怒,憤怒的原因和老爹一樣,一是護短,二是丟面子。
周縣令的做法確實不講究,如今雖說是國法如天的年代,但終究還是人治大於法治,很多事情都是面子上的事,一個小小的縣令招呼都不打,派人衝進縣子府拿人,委實有點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