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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不是霸道的五步倒,是民間最普通最常見的綠蟻酒,喝十斤都醉不倒的那種。
二人飲完後同時將漆耳杯擱在桌上,垂頭一看,兩個漆耳杯一前一後,四個菜碟一左一右,最礙眼的是中間那個酒罈,大大破壞了對稱的美感。
二人同時皺了皺眉,閻立德拎起罈子,將它擱到一旁,桌上的畫面終於完全對稱,二人同時呼出一口氣,露出滿意的微笑。
李素忽然重重一拍大腿,失聲道:「閻立德?畫畫的那個?」
閻立德愣了一下,淡淡地道:「李縣子說的應該是我的胞弟閻立本,我是蓋房子的那個……」
李素尷尬地笑了笑:「李某失禮了,閻尚書恕罪……」
心中暗暗比較了一下,李素有點失落,還是閻立本比較值錢。
閻立德淡淡一笑,道:「無妨,世人多將我兄弟二人認錯,我那胞弟確實比我聰慧,今已是宮廷畫師,主爵郎中,我不如也。」
李素笑容愈發尷尬:「兄弟同朝為官,俱得陛下恩寵,千古佳話也,閻尚書正值壯年,已任工部尚書,拜相入省指日可待,何必自謙?」
閻立德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看來李素這句馬屁恰好拍中了他的癢處。
閻立德端起酒盞,又敬了李素一盞酒,這才說到正題。
「前日火器局楊少監上奏陛下,提及一妙法,名曰『流水線生產法』,閻某想問問,可是李縣子所創?」
李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剛才的馬屁其實毫無半點誠意,李素現在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認識這位閻尚書的弟弟閻立本,無可否認,閻立本的名氣大多了,而且還是名垂千古的宮廷畫師,若能認識閻立本,從他那裡誆騙幾幅畫,留到後世可是一筆不菲的家產,哪怕將來給自己畫個遺像也是價值千金啊……
不,先給楊硯畫……
第二百一十三章 巡邊演武
對面坐著工部尚書,李素也沒有任何緊張情緒,反倒是滿心打著市儈的算盤。
閻立德這人有點嚴肅,看面相不太好說話的樣子,任何時候表情都是繃得緊緊的。
李素不介意,就沖大家都是追求完美和對稱的同道中人,嚴肅一點也沒什麼關係。
寒暄客套話不多,閻立德的口才似乎不太好,也不習慣跟一個足夠做他兒子的少年郎說太多客套話,隨便聊了幾句後便直奔主題。
「流水線生產法是李縣子所創,此法粗看平平無奇,只不過將工序改了一下,可是細細思量過後,卻覺玄妙無比,不瞞李縣子說,陛下將楊少監的奏疏轉到工部時,閻某其實並未在意,後來將作監的一位監丞照此法用諸於監下工坊,造一塊殿頂七彩釉瓦用時節省大半,如此方知此法之妙,當日這流水生產法已震驚了整個工部,於是今日閻某才特意冒昧相邀李縣子。」
李素謙虛笑道:「不敢當,我也是胡亂琢磨出來的……」
閻立德嘆道:「不得不說,李縣子所創流水生產法,委實精妙無雙,此法將世間所有做工蓋房修堤等等工序全部改換新貌,實是妙用無窮,不過此法甚是深奧,有些地方閻某仍不甚了了,今日特來求教……」
李素眨眨眼:「不敢當『求教』,草民創此法只是下苦人的粗鄙營生,論其本質,只是取巧之法而已,草民才疏學淺,創此法亦是亂七八糟隨意亂想,有些地方連草民自己也是半懂不懂,閻尚書學問高深,何苦讓草民獻醜?」
閻立德臉上露出笑容,笑容很生硬,仿佛被某隻無形的手使勁擠出來似的,有種很猙獰的味道,顯然他不習慣常笑。
「李縣子才名滿長安,長安城內上至陛下朝臣,下至婦孺走卒,皆知李縣子才名,你若才疏學淺,天下誰能當得起『英才』二字?閻某今日虛心求教,還望縣子不吝賜教。」
李素不答話,只呵呵乾笑,拎起小酒罈給閻立德斟酒。
「閻尚書,請酒。」
二人飲盡,李素繼續斟滿,閻立德耐著性子繼續喝。
「李縣子,方才閻某所言……」
李素想了想,道:「其實所謂流水線生產法,能用到的地方很多,諸如修路,架橋,蓋房,織布,制瓷等等,可以說,大唐之內但凡與做工有關的行當,都少不了它,方法其實很簡單,一法通而萬法通,但是,方法擺在這裡,如何運用卻存乎一心……比如制瓷,大唐窯工向來的做法是洗泥,拉坯,打模,刻花,施釉等等,這些過程的每一步皆由窯工親自完成,若是官窯所產的話,過程更是精細,其實若將制瓷的每一步單獨分開,各自由不同的窯工負責每一個流程,此舉不僅可以大大節省工期,而且也可細分責任,一窯瓷器燒壞了,哪一個過程出了問題,哪一個窯工的責任,以後如何避免,一眼便能看分明……」
李素說了一大通,閻立德越聽越興奮,最後竟站起身,朝李素施了一禮,道:「李縣子高才,閻某大開眼界,今日閻某尚有不情之請,可否請李縣子屈駕將作監一行,指點一下官員和工匠,若能將流水線生產法用之於蓋房,燒瓦等行當,萬事則事半功倍,李縣子之名則流芳百世……」
李素呆怔片刻,神情卻有些不樂意了。
看在大家都是追求完美和對稱的知音份上,嘴上指點一番自無不可,就當是給知音彈了一曲高山流水,不過要把他請去將作監指手畫腳,這就要仔細想想了,畢竟大家今天剛認識,彼此都不熟,更重要的是……求人幫忙卻不給點實際的好處,老閻太不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