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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無語地看著李素,嘆道:「我家兄長有你這種朋友,實在是……」
「實在是高山流水,積了八輩子大德,行了,深情厚誼皆在不言中,我懂的……說說你的情況吧,這三年混在長安城,長進了沒?」
提起事業,王直立馬將他兄長的傷勢拋諸腦後,並且一掃方才的頹勢,神情變得眉飛色舞起來。
「這三年我混得太好了,早已非昔日混跡兩市的閒漢,而是真正的風頭人物了,不信你去長安打聽打聽,路上隨便問個人,問他知不知道長安王悶棍……」
「等等,王悶棍是誰?」李素適時打斷了他。
王直翹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自豪地道:「當然是我,因我在與長安城裡的閒漢拼鬥時擅長背後敲悶棍,久之,長安城各路英雄人物送我這個雅號,以示敬意……」
李素:「……你繼續說。」
王直繼續眉飛色舞:「這三年實可謂長勢喜人……」
李素不得不再次打斷他:「你在長安城裡種菜了?」
「我的意思是說,這三年我手下的閒漢多了許多,長安城裡的地盤也擴大了,不止混跡於東西兩市,城裡一百零八坊,我王悶棍能說上話的地方少說也有六十坊,不僅結交了各路英雄人物,連坊官和巡街的武侯也有不少與我稱兄道弟,常有來往……」
李素笑著朝他拱拱手:「原來竟是王悶棍大哥當面,久仰久仰。」
王直撇了撇嘴:「噁心我是吧?這幾年靠著你的資助,我才在長安站穩了腳,若是沒有你站在我背後,誰知道我王直是哪路貨色?」
李素嘆道:「可我也沒教過你敲別人悶棍,所以,你也別妄自菲薄,你的名聲都是靠自己的實力得來的,特別是敲悶棍的名聲。」
「那倒也是……」王直很不謙虛地收下了李素的讚美,道:「按你當年的囑咐,這些年我不但結識坊官武侯,朝中那些國公權貴家的廚子,管家,僕役,很多也有幾分交情,如今長安城裡大大小小的消息,包括朝堂里的傳聞和風向,我都能打聽出一二了,李素,你回長安了,這是好事,但長安城的水太渾濁,日後你免不了會牽扯進一些事情里,我雖然幫不上你太多的忙,但打探消息或是散播流言之類的小事,我自問還是能幫你擔待一二的。」
李素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客氣話我就不跟你說了,往後要用到你的地方還多著,從今日起,你我的關係還是低調一點,莫再讓任何外人知道了,有你在背後支撐著我,我終於不再孤單,日後你兄長要做官做武將的,他和我一樣都將是明面上的人物,很多不可為不便為之事,便只能靠你幫忙了。」
王直點頭:「放心,當年你安排我進長安城結交各路人物,為的也是今日,我幸不辱命,事情辦得多少有幾分模樣了。」
停頓片刻,王直忽然笑道:「你在長安城裡的仇家很少,不過來頭太大,這幾年我也刻意幫你留意了,如今的太子殿下……呵呵。」
「太子咋了?」
王直笑得有點神秘:「這位太子殿下,越來越不爭氣啦,幾年前還裝得有模有樣,什麼熟讀詩書啊,溫文有禮啊,垂視民間疾苦啊等等,裝了這些年,約莫裝得有點不耐煩了,這幾年種種劣性都暴露了,朝堂里很多大臣對其行徑直搖頭,連陛下都被他惹怒了許多次……」
李素好奇地眨眨眼:「他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
王直開始掰著手指數落:「年歲越長越胡作非為,尤喜稀奇古怪的物事,去年趁陛下出征薛延陀,太子留長安監國,東宮屬官為討其歡心,竟出動太子右衛率百人搶掠長安東市,長安的胡商遭了殃,但凡形狀古怪,用料珍貴的酒器酒鼎,珍禽異獸,還有相貌上等的碧眼胡姬等等,都被搶進東宮,以供太子褻玩……」
「當時朝中的魏徵等人看不過眼,朝會時直訴其過,太子大怒,竟欲杖責魏徵,嘖嘖,連陛下都不敢輕易責罰的鐵骨錚臣,太子卻眼都不眨便下了諭令,聽說當時魏徵站在太極殿內氣得都快暈過去了,幸得長孫無忌當殿阻止,魏徵才免於被罰,這件事鬧得很大,陛下得勝還朝之後,魏徵和御史台多位言官上疏,歷數太子之過,陛下氣得不行,回長安的當日便把太子叫進宮裡嚴厲訓斥,並著令登魏徵府上認錯……」
「太子表面認錯,心中不服,回到東宮後,謂屬官曰,朝中諸臣多倚老賣老之輩,他年我若為帝,必盡驅以滌舊朝氣象,肆吾所欲。這話不知被誰傳了出去,陛下龍顏大怒,又將太子叫進宮裡呵斥訓誡,沒過多久,陛下便特賜魏王泰兩扇九翅玉屏儀仗用物,據說九翅玉屏這東西,非帝王和儲君不能用,今上賜予魏王,長安滿城皆驚,廢儲立魏的風言越傳越盛,朝中接連數月動盪不安……」
王直說了一大通,李素聽得很認真,每個字都細細咀嚼琢磨了幾遍,然後笑著緩緩道:「這位太子殿下……真是花樣作死的急先鋒啊,今上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他這當太子的卻等得不耐煩了,說來也是,貞觀元年被冊立太子,這都等了十幾年,陛下還是龍精虎猛,他這個太子說是大唐儲君,實則時常被訓誡呵斥,被人品頭論足,太子當得連孫子都不如,也該到了沉不住心氣的時候了……」
王直眨眨眼:「這些傳聞對你有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