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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長相俊俏,白淨整潔,家教良好,為人有禮厚道,有學問,會作詩,也會掙錢,小小年紀在長安城已開了一家店鋪,那家店鋪的招牌還是當今陛下親自題的字,而且還開了一家釀酒作坊,惡名滿長安的盧國公府正是釀酒作坊的合伙人……
如果這些條件還不夠的話,嗯,幾個月前涇陽縣鬧天花瘟疫,你家閨女也種了牛痘吧?家裡人全須全尾沒死沒病吧?知道這東西是誰想出來的麼?就是他!認真論起來,大唐關中的百姓都得給這娃子磕響頭,謝他的活命之恩,包括你許家在內。當今陛下還因為此事封賞了他,賜錢賜地還封官,從九品級,小娃子高風亮節,給辭了,不然你以為為啥皇帝陛下肯給一家商鋪御筆親題招牌,陛下記著他的情分呢……
說的全都是實話,李素都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有前途,換了自己若有個閨女的話,怕是也忍不住嫁了,別的不說,平民百姓跟當今皇帝有了交集,僅這一件便是資本雄厚了。
李素自己都動了心,許家就更不用說了,閨女的爹娘聽得兩眼放光,稍稍合計了一下便表了態,說是願意與李家定親,扈司戶今日來李家的目的,就是商議聘禮和正式求親事宜,即六禮中的第一禮,「納采」。
李素靜靜看著討論得熱火朝天的二人,額頭驚出冷汗。
攪黃自己婚事的行動必須加快了!
……
……
次日一早,李素便蹭牛車趕到了涇陽縣城。
說是縣城,其實只是一個小土城,城牆都是用泥土夯實後壘起來的,城裡稀稀拉拉開了十幾家商鋪,商鋪不遠有一個小市集,到處可見擺攤的小商販在招手兜售,城裡人流不大,大抵離國都長安太近的緣故,貨品買賣顯得並不熱火,無論買還是賣,誰都願意多走幾步去長安城裡。
程處默很早就到了,李素找到他時發現他正坐在一家簡陋的酒肆里喝著醪糟,醪糟也叫「醴」,南方人叫「甜酒」,至今仍有。這東西在關中很普見,勉強也算酒類,無論權貴還是百姓都無法拒絕酒,權貴喝的三勒漿太貴,百姓喝不起,於是釀點醪糟存在家裡,每逢年節舀點出來嘗個鮮,酒精度很低,味道酸酸甜甜的,喝多了膩得慌。
程處默喝醪糟時一直皺著眉頭,仿佛在喝一碗賜自己自盡的毒酒,很生動地向世人證明何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喝了半碗便擱在桌上不再碰它,神情頗為悵然,看來在懊悔今日出門前為何不灌一皮囊五步倒帶在身邊。
今日小公爺不是獨自出門,還帶了國公府的幾個部曲,是李素特意交代的,部曲都是跟隨程咬金征戰天下的百戰老兵的後代,老兵年紀大了便離軍歸農,成親生了娃後被程咬金收為家將,也算是有了前程。
李素笑著朝程處默招招手,程處默起身迎上,幾位部曲亦步亦趨。
「怎麼個章程?」程處默一臉不情願地問道。
「很簡單,找到一家姓許的人家開的商鋪,然後當著他們的面,讓我表現得像一個混帳,嚇得他們退婚,這事算成了。」
程處默指了指他,氣道:「你什麼都不用干,現在這樣子已經很混帳了。」
狠狠瞪了李素一眼後,程處默揮手,幾名部曲一聲不吭混入人群中開始打聽。
沒過多久便有了消息,確定了許家商鋪的位置後,一群人悄悄朝商鋪靠近,背靠在商鋪旁邊的暗巷牆角里等待時機。
程處默一直唉聲嘆氣:「這事干虧了,不該答應的,毀人婚事缺大德了啊……」
李素蹲在牆角畫圈圈,神情更鬱悶:「你還只是缺德,我是在親自毀我自己的親事,跟這麼混帳的事情比一比,你心裡有沒有好受一點?」
程處默想了想,確實覺得好受多了。
「罷了,今就幫你一次,說好了,僅此一次,下次你若還想毀親找別人去,程某不幹了!」
李素嘆氣,點頭。
兩名年輕的程家部曲上前,模樣很普通,其中一人身材矮小,眼眸卻很靈活,一看就是個機靈人,另一人高大壯碩,一臉兇相。
李素苦笑著朝二人拱了拱手,道:「二位兄弟有勞了,待會兒下手儘量輕點,回頭送你們一貫錢打酒喝。」
矮小的部曲滿不在乎地咧嘴笑:「沒事,別看這傢伙傻壯傻壯的,揍在小人身上只能算是撓癢……」
壯碩的部曲氣壞了,掄起拳頭便朝他胸前揍去,矮個子發出一聲悽厲的大叫,捂著腦袋便朝許家商鋪前跑去。
「打人啦,殺人啦!仗勢欺人啊——」
「狗賊哪裡逃!我家李素李公子治好了天花,被陛下親旨褒獎封賞,與你家青樓姑娘抱一抱,親一親,喝幾杯酒而已,你竟有臉要錢?找打!」
李素遠遠躲在牆角,驚愕地扭過頭:「這不對呀!不是說好了買東西不給錢嗎?咋成了嫖妓不給錢?」
程處默慢吞吞地揉了揉鼻子,道:「買東西不給錢太沒品了,所以我臨時改了一下……」
李素兩眼通紅地瞪著他。
難道嫖妓不給錢比較有品?
遠處兩位部曲跑跑打打,到許家商鋪前忽然停下,挨打的抱著腦袋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另一個高大漢子則慘無人道地對他又打又踢,當然,台詞一句也沒少,無非便是太平村當紅小地主李素上青樓嫖妓不給錢,台詞念得很大聲,許家商鋪裡面很快湧出來一群人,掌柜夥計和顧客一窩蜂全出來看熱鬧,李素眼尖,清楚看到人群里一位穿著綢衫,戴著黑紗籠帽的中年男子臉頰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