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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一愣,然後定定地看著他。
泉蓋蘇文道:「前方戰事想必貴部首領已然知道了,唐軍渡遼河之戰,我高句麗的勇士殺唐軍數千,遼東城外,高惠真設伏,殺敵兩萬餘,遼東城後來雖被攻破,但也殺敵近萬,如今唐軍正在攻打安市城,楊萬春用兵如神,二十多萬唐軍在安市城下一籌莫展,不得寸進,安市城紋絲不動,唐軍不可撼動分毫,僅僅一個楊萬春,便將唐軍拖在安市城下動彈不得,進退兩難……」
攤了攤手,泉蓋蘇文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貴使你看,唐國軍隊,也並不似想像中的那麼無敵,所謂『縱橫天下,莫敢敵者』,不過是唐國人自己吹噓出來的。與我高句麗交戰一個多月,唐軍付出了近五萬人的代價,他們卻僅僅只得到了一座遼東城,我高句麗國中仍有城池數十,按這樣的代價算來,唐國皇帝能攻得下幾座?這次唐國所謂的東征,已是舉傾國之兵,此戰若敗,我敢保證,唐國少說上百年才能恢復元氣,百年時光里,不知發生多少變數,唐國江山那時還不知道是不是姓李呢,貴部首領還在怕什麼?」
「……唐國若敗,我們這些唐國周邊的鄰國豈不是能鬆口氣?這些年唐國窮兵黷武,征伐無數,太霸道了,鄰國皆攝於唐國兵威,不得不屈從,而我高句麗,不謙虛的說,從來不曾仰其鼻息,我們國小,民窮,卻不畏強權,敢於抗爭,此戰關乎兩國之國運,我高句麗若勝,唐國從此不敢再進犯國境東部,包括你們靺鞨部落在內,此戰以後,你安車骨部的安危可由我高句麗一肩擔之,唐國若欲報復,我高句麗絕不會坐視旁觀,這句話是我大莫離支的承諾,我願寫進盟書中,如有違誓,甘受天譴。」
情勢分析得很透徹,不過使者並不為所動。
使者畢竟只是使者,部落里不由他說了算,既然奉了首領的命來平壤,他想談的是條件,而不是情勢。
「大莫離支殿下,尊駕應知我安車骨部與粟末部毗鄰,我部青壯男子有一萬餘人,皆是下馬牧羊,上馬出戰,他們都是天生的戰士,但這一萬多人是我部落寶貴的勞力,是部落生存的資本,若因異國之戰而糊裡糊塗陪上性命,於我安車骨部的利益不合,還請大莫離支見諒。」
泉蓋蘇文挑了挑眉,這話他聽懂了。
情勢是虛的,感情是虛的,什麼唇亡齒寒都是虛的,真正實在的東西是利益,如果這是一樁交易,那麼現在到了開價的階段了。
泉蓋蘇文呼出一口氣,神情漸漸變得幽怨,要利益你早說呀,害我浪費這麼多口水,挖空了心思的忽悠,就好像看到一位美麗高貴的女神,費盡無數心思去追求她,想盡一切辦法製造浪漫,告白情話,誰知聊到最後,女神張嘴一句「包夜八百,必須戴套」,這種心理上的落差……
泉蓋蘇文張了張嘴,一肚子的怨氣生生吞了下來。
好吧,談價格了。
「此戰若我高句麗勝,我們可以出兵,助貴部首領統一靺鞨七部,將其餘的六部全部滅掉。」泉蓋蘇文神情平靜地道。
使者點點頭,眼中已有了笑意,但還是沒出聲,示意泉蓋蘇文繼續說。
顯然,這個價碼還不夠。
泉蓋蘇文緩緩道:「高句麗還願支持貴部首領向西擴張,安車骨部的西面是南室韋經營數百年之地,我願出兵助貴部占領南室韋的牧場草原,掠來的人口,牛羊,兵器,戰馬等,全部歸貴部所有。」
使者眼中的笑意愈發明顯了,但還是沒出聲。
泉蓋蘇文皺了皺眉,再增加價碼未免有點貪得無厭了,他不喜歡太貪心的人,除了他自己。
忍住心頭的怒火,泉蓋蘇文想了想,道:「貴部首領統一靺鞨七部後,高句麗願支持貴部首領立汗國,願承認貴部首領為可汗,從此你我兩國唇齒相依,榮辱與共,從地理態勢上互為犄角,共同牽制唐國不義之兵馬向北部和東部擴張,貴使覺得如何?」
使者忽然睜大了眼,毫無疑問,最後一個條件很令人動心,建立汗國啊,也就是當皇帝啊,多少代的靺鞨族人都沒想過,汗國建立後不知多大的利益,更何況身後還站著高句麗這麼一個天然的鐵桿盟友,唐國若在此戰中敗了,就算知道他們立國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利益動人心,泉蓋蘇文的條件令使者動心了,比自己來之前期望的條件要高得多,這筆交易並不虧,回去後相信首領會非常滿意的,原本首領就有借兵給高句麗的打算,因為粟末部對安車骨部欺壓太甚,現在高句麗拿出這麼多條件請他們出兵,更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見使者眼睛睜大,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泉蓋蘇文暗暗一笑,他知道這些條件大抵已滿足了安車骨部的胃口。
「殿下的條件倒是合適,但我安車骨部位於粟末部的北面,粟末部首領向來與唐國皇帝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若知我部出兵攻打唐國,必然會被粟末部阻攔,可我們也無法繞過粟末部南下……」使者危難地道。
泉蓋蘇文笑了笑,只要願意出兵,任何困難都不算困難。
拍了拍手,泉蓋蘇文命家僕取過一張羊皮地圖,然後指著地圖的某處,緩緩道:「尊使請看,安車骨部的西面是南室韋,其部向來地廣人稀,若是借道南室韋往西行一百里,然後轉到往南,便可直抵扶餘城,當然,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