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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公主俏臉有點白,道:「別說了,殺人的事說起來有甚意思?」
綠柳吐了吐舌頭,笑著退到後面。
看著手中的《金縷衣》,東陽公主嘆道:「詩是好詩,暫且收下吧。」
沒說舉薦之類的話,李素終究太渺小了。
綠柳退出了寢殿,偌大的殿宇內,東陽公主有些失神,喃喃念道:「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確是好詩啊。」
說完,俏臉露出黯然的神情。
世上任何人都能不負年華,唯獨天家公主,不能。
……
郭駑終於在河灘邊找到了李素。
找到李素時,他正在地上畫格子,格子很小,正好是一頁書的大小,格子裡密密麻麻排滿了各種字。
「你是李素?」郭駑湊近問道。
李素扭過頭,見是學堂的郭先生,急忙起身行禮。
「學生見過先生。」
郭駑不說話,不住地打量著李素,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李素心頭髮毛。
前世總有老師猥褻學生的新聞,現在在唐朝,這傢伙的口味不會這麼重吧?不然為何如此色迷迷的看著他?
英俊惹的禍,只能自己扛。
李素左右環視,目光鎖定了河灘邊的一塊大石頭,暗暗決定,若郭駑對他動手動腳,他就用石頭爆了這個衣冠禽獸的狗頭……
「『花開堪折直須折』一詩,是你所作?」郭駑直奔主題。
「是……」李素剛承認,立馬覺得不對勁,這詩似乎沒出過自家屋子啊:「先生如何知道的?」
郭駑沒回答,反而繼續問第二個問題:「床前明月光一詩,前後並不貫連,似乎不是同一首詩,是也不是?」
神通廣大的老師,教了一天課什麼都知道,李素暗暗敬佩,同時決定回家後再狠狠踹王樁幾腳,多半是這傢伙泄露出去的。
「床前明月光和誰知盤中餐本來是兩首詩……」李素老實承認。
郭駑眼睛一亮:「可否有幸一睹全詩之貌?」
這態度已不是老師的居高臨下了,反而用的是平輩的語氣,看來在郭駑的心裡,已將李素視為達者為尊的高人了。
李素想了想,道:「先說那首憫農詩吧,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詩!」郭駑脫口贊道,雙眼愈發亮晶晶了:「果然是憫農詩,字句不見『憐憫』二字,卻深得慈悲心懷,此詩只有莊戶出身的人方能作出。」
李素眼睛盯著地上畫的格子,淡淡道:「還有一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格子畫得有點大了,若是用鉛塊雕刻成版,裡面摻點錫,常用字多雕幾個,油墨也是個問題,活字印刷的工程量太大了,不知要花多少錢,家裡的錢都在老爹手裡掌握著,要他拿出來投資恐怕他會一頭撞牆而死,把朝廷賞的那幾貫錢當成遺產送給李素……
缺錢,是個大問題啊。
郭駑眼睛仍然閃閃發亮,細細品了一番後,贊道:「也是一首通俗易懂的好詩,足可在學堂里給孩子們啟蒙……只是『低頭思故鄉』一句,你不是從小在太平村長大嗎?何來的『思故鄉』?」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詩是這麼寫的,總要有個東西用來『思』吧……」李素心不在焉地揮揮手,抬頭看著無語的郭駑,李素眼睛眨了幾下,一個主意冒上心頭。
站起身來,李素的態度明顯比剛才熱情了許多:「先生覺得這兩首詩如何?」
「好詩,和你那首『花開堪折』一樣,足可流芳百世。」郭駑不吝讚美之辭。
「如此好詩,先生心動了嗎?共鳴了嗎?」
「嗯嗯嗯!」郭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李素話鋒一轉,卻提出另一個問題:「先生被公主府請來教授學子,想必月俸不低吧?」
「還……行吧。」郭駑滿頭霧水道。
李素壓低了聲音,湊到郭駑耳邊,道:「這些可以流傳千古的詩句,學生這裡還有不少,每首都能流芳百世,保證童叟無欺……」
郭駑愈發糊塗,吃吃道:「童叟無欺?」
「對,童叟無欺,每首先生只須花半貫錢,詩就賣給你,詩可署先生之名,學生對天發毒誓絕對保密,不滿意可退貨……」
郭駑終於聽懂了,眼睛徒然睜圓,一臉驚詫地盯著李素,顯然,李素此時的無恥嘴臉令他很陌生。
「你……你你,你這個……這個……」郭駑臉孔迅速漲紅,眼中如火山爆發般噴湧出怒火。
李素見郭駑怒容滿面,急忙改口:「三百文一首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第二十七章 初入長安
李素此刻表情很殷切,看來很有誠意的樣子,急待做好這筆交易。
可郭駑的反應卻大不一樣。
真正的讀書人畢竟是有廉恥心的,李素的交易令他的廉恥心瞬間高漲,一雙白淨的大手時而化掌,時而握拳,似乎在猶豫用怎樣的方式揍這個無恥之徒。
李素看懂了郭駑的表情,暗暗嘆了口氣。
顯然,這位潛在消費者並沒有購買的欲望,不僅沒欲望,而且還想把他這個無私為大唐讀書人提供精神糧食的商人揍一頓。
讀書人太要臉了不是好事,在商言商嘛,一首足可流芳千古的好詩花三百文錢買下來,貴嗎?不貴啊!丟人嗎?不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