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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一切,李素滿臉困意,打著長長的呵欠躡手躡腳爬上床,剛躺下沒來得及閉眼,耳邊響起老爹陰森森的聲音。
「慫貨,外面野一整天不回家,今我懶得動,明早起來看我怎麼抽你……」
說完李道正繼續打起了呼嚕,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李素失眠了。
……
長安城。
宿國公兼左領軍衛大將軍府今晚張燈結彩,大宴賓客。
這位名頭響亮的國公爺兼大將軍姓程,名咬金,後改名為知節。是的,就是那位古今聞名,鬼見鬼愁的混世魔王三板斧,千年後民間有句俗話叫「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可見此人多麼的煞風景了。
今晚程府有喜事。
今年貞觀十一年,剛開春不久,李世民有感近年征戰頻繁,國朝名將如李靖,李勣,秦瓊,尉遲恭,程咬金等將領多年來浴血奮戰,滅國破城無數,軍功無以復加,於是加封諸將以為嘉勉,其中程咬金由宿國公改封為盧國公,實食邑七百戶。
從宿國公改為盧國公,從爵位上來說,頂多算是平調,為何程咬金要大肆慶祝呢?
原因就在爵位的稱呼和賜封爵位的皇帝身上。
古時的「宿國」和「盧國」皆屬山東一帶,那一帶恰好是程咬金的家鄉,將爵名冠以家鄉之名,足可見大唐皇帝陛下對其何等的寵信,而「宿國公」的爵位,是高祖皇帝李淵封給他的,如今貞觀十一年,李世民又將其改封為盧國公,爵名仍是程咬金的山東老家,足可見多年恩怨風雨後,兩代帝王對他的寵信仍不減分毫。
以程咬金這種平日練武時多舉了幾下石鎖都要呼朋喚友慶祝的人來瘋性子,改封國公這麼大的事怎可不大肆熱鬧一番?
新的御賜盧國公府牌匾掛上門楣,程府一片喧囂鼎沸,李靖,李勣,尉遲恭等軍中名將放聲大笑,長孫無忌,房喬,褚遂良等文臣看著一幫粗鄙漢子大喊大叫,不由面露苦色,大家都是風雅之人,怎能受得了這般聒噪吵鬧的宴會?奈何這姓程的匹夫恬著老臉上門相請,請不動索性便將他們直接扛在肩上飛奔而去,任由他們怎生怒罵叱喝,姓程的老貨就是不聽,一路走街過市,跟搶押寨夫人的土匪似的將他們各自扛進程府。
武將們敞開胸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之時,長孫無忌等文臣卻搖頭沉默,如同被綁架的人質般垂著頭,在眾多歡騰的人群中頹然嗟嘆。
今日被這老貨扛在肩上走街過市,為了吃這頓酒宴,把自己的老臉都丟光了。
第三十一章 程府夜宴
程府的酒宴透著濃郁的武將特色。
酒是大碗的三勒漿,肉是煮成一大塊的鹿肉,一整隻的雞肉,細心的文臣們還發現裡面有大塊的牛肉,於是目瞪口呆,顫巍巍指著程咬金,程咬金這老貨也不甘示弱,眼睛一瞪:「自家莊上的牛一腳踩空摔死了,咋地?」
別的肉倒好說,貞觀年間,牛是最寶貴的生產資源,朝廷欲興牛政終無所得,只好將私自宰牛列為違法,民間有私宰牛者,不僅要罰錢,宰牛的人也要坐牢,除非耕牛老邁或受傷殘疾,向官府報備以後才准許宰殺。
至於程老匹夫莊上的牛,不知為何死亡率特別高,今摔死一隻,明又瘸了一腿,而程家府上,幾乎頓頓都有牛肉吃。早有無數御史參過程咬金,可這老貨根本不懼,一口咬定是摔死的,至於為何每年摔死那麼多,嗯,我莊子風水有問題,求陛下再賜幾百畝地試試,沒準就不死牛了。
面對這麼一塊滾刀肉,李世民和御史們拿他毫無辦法,只好恨恨罵幾句「老匹夫」,剩下的,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武將齊聚的酒宴跟文人酒宴風格截然不同,文人們喝多了那叫「狂放不羈」,武將們則只能叫撒酒瘋。
漆耳杯里的三勒漿被武將們牛飲般灌進嘴裡,酒宴的氣氛也漸漸達到了高潮。
程老匹夫一聲暴喝,一柄八卦宣花斧執於手,大堂外的空地上頓時妖風陣陣,魔王亂舞。武將們跟程老匹夫打了半輩子交道,卻至今看不出這斧法的深淺,反正今日看著往左劈的套路,明日又變成了往右劈,真正是亂招勝有招的經典斧法,武將如李靖,李勣等人看累了,不想再看了,昧著良心叫好便是。
至於文臣們,看都不看這老匹夫舞斧,只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大家已悄悄挪到了武將們身後,老匹夫舞到忘形時大斧脫手飛出,也是常有發生的事。
「好斧法!」花園廊子下,程府一眾晚輩鼓掌叫好,其中叫得最起勁的正是程府長子,年僅十九歲的程處默。
程咬金正是人來瘋的性子,見有人誇讚,不由舞得愈發虎虎生風,而且一招一式也愈見凌……亂?
最後程咬金終於舞得盡興,隨手將大斧朝花園廊子一扔,噗地一聲悶響,大斧重重劈進廊頂的梁木里。
「好兒子,你也照著耍一套!」程咬金哈哈大笑。
宣花大斧離程處默的頭頂不足一尺,到底是將門子弟,程處默面無懼色,跟老爹的人來瘋德行一個樣,縱身一跳,跳進了堂前空地上,大聲道:「爹,孩兒今不耍斧,孩兒今要作詩!」
「噗——」
坐在武將身後的長孫無忌,房喬等文臣們不約而同噴了酒,噴得李靖,李勣等人背後全濕,包括武將在內,所有人同時嗆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