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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如同當頭被澆了一桶冰水,徹底清醒了,大冬天的嚇得後背濕了一片,然後馬上向顧胤躬身致謝,感謝他在自己花樣作大死之前及時拉了自己一把。
於是,當日魏王府不見任何動靜,連諸多手眼靈活欲圖攀附的皇子和大臣們都謝絕不見,言稱奉旨專心編撰《括地誌》,不願因名祿之事而分心,眾人悻悻而歸,而消息傳到太極宮,再次引來李世民龍顏大悅,對這位謙遜且才華橫溢的兒子愈發滿意得不得了。
第二天,李泰進太極宮求見李世民,進殿便跪,以非常低卑謙遜的姿態請求父皇收回成命,勿使朝內兄弟與大臣側目,而損太子威嚴體面,兒臣別無所求,父皇的快樂就是兒臣的快樂,兒臣愛你麼麼噠……嗯,大意差不多就是這些內容。
李世民老懷大慰,捋著長須仰天霍霍霍笑得滿臉褶子,然後斷然下旨,不但昨日的封賞旨意絕不收回,順便還下旨將魏王府所居的長安延康坊內百姓免除一年租賦,不僅如此,李泰所遙領的雍州境內所有死罪以下的罪犯全部赦免。
一招以退為進,李泰玩得風生水起,爐火純青,父子君臣皆大歡喜,李泰帶著謙遜低調的笑容,從太極宮回到了魏王府。
他知道,自己離東宮太子之位只差一點點了,或許,朝那位已失去父皇寵愛的太子背後輕輕推一下,他就會墜入萬丈深淵,而自己,是將他取而代之的唯一人選。
……
數九隆冬,北風呼嘯,長安的大雪又開始飄下,大地萬籟俱靜,一片蒼茫。
天冷得邪性,尚書省左僕射房玄齡派人來太平村傳了話,大雪封路,朝事來往不暢,可允李素在家休沐五日,待雪停後繼續去尚書省應差。
李素對房玄齡的好感直線上升,所謂「德高望重」,不是旁人嘴裡吹噓出來的虛詞,德高望重應該體現在哪裡?就是在這裡,數九隆冬之時不強求房相像優樂美一樣把自己捧在手心裡,只要說句「不必應差」,便是晴天。
當然,就算房相不傳這句話,這種鬼天氣李素也斷然不會去尚書省應差的,他還沒到為大唐封建帝國燃盡最後一絲光亮的精神境界呢。
這樣的天氣,適合熱一壺微燙的酒,置幾樣熱氣騰騰的小菜,把它擱在自家浴室的大池子邊,脫得赤條條的一邊泡澡,一邊哼著歌,冷不丁端起酒吱溜兒一口,一陣齜牙咧嘴後,再挾幾筷菜,然後再往熱水池裡一鑽,美滴很!
能在這個諸事落後,萬物俱無的農業社會享受到如此美妙安逸的人生,李素忽然覺得自己果然是個人才,他的長處不是治國安邦,不是廝殺疆場,而是教化世人如何享受人生,如何偷懶耍滑,如何消極怠工……他的存在或許會讓欣欣向榮的大唐帝國經濟倒退整整二十年,而且還倒退得莫名其妙,李世民要是更聰明點的話,就應該把他這匹禍害大唐良好勤勞風氣的害群之馬果然幹掉……
池子裡的熱水很舒服,微微有點燙,燙得李素白皙的皮膚泛了紅,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活熱起來,順著經脈血管往上升,沒過多久,臉已漲紅了。
端酒又小小地啜了一口,李素髮出滿足的嘆息聲,頭靠在池子邊,心滿意足地露出了爽歪歪的笑容。
「鳴笙起秋風,置酒飛冬雪,若問為何不應差,千金難買爺高興……」舒坦得不行的李素脫口而出一首亂七八糟的詩。
話音剛落,李素忽然發覺背後一涼,浴室厚厚的門帘被人粗魯地掀開,刺骨的寒風夾雜著鵝毛雪片飄進來,溫暖如春的浴室內頓時如墜冰窖,冷得直哆嗦。
李素呆怔片刻,接著勃然大怒:「哪個混帳不曉事,給我滾進來!」
「哼!」
隨著一聲冷哼,一道魁梧如山嶽般的身影龍行虎步走了進來。
李素眯了眯眼,然後……又陷入痴呆狀態。
進來這人也不客氣,二話不說開始脫自己的衣裳,動作飛快三下五除二,一邊脫還一邊道:「難得聽到大唐才子又吟詩了,只不過,前面兩句尚算佳句,後面兩句卻是狗屁不通,不僅狗屁不通,而且混帳之極,李子正,你就是這樣給朕當差的?」
「陛……陛下……」李素麵紅耳赤,也不知是尷尬還是被熱水泡的。
下意識站起身,李素打算給李世民行禮,站起來後卻發覺自己赤條條的,而李世民也脫得赤條條的,這個時候行禮,似乎有點怪怪的……
於是李素站起身後迅速往水裡一蹲,然後……眼睜睜看著李世民晃悠著胯下人鞭朝池子走來,光腳踏上池邊,深吸一口氣,閉目往池子裡一跳……
轟!
水雷擊中了潛艇似的,池子裡綻炸出半丈高的水花,李素如怒海里的扁舟,在驚濤駭浪中起伏浮沉,驚慌失措的他只好死死摳住池子邊沿奮力自保,以求自己不被沉淪……
待到風平浪靜,李世民已老神在在頭枕著池邊閉目養神,一臉爽歪歪地嘆息一聲「舒坦!」
「臣……那啥,陛下,臣聽說陛下在太極宮也建了一個池子,池底池壁皆以珠玉寶石鑲嵌其上……」李素欲言又止。
「是啊,可朕還是覺得你家的池子舒服,咋樣?」李世民眼都沒睜,嘴角一挑,露出一個很混帳的挑釁弧度。
「這大雪封路的,陛下……」
「是啊,大雪封路,朕來這裡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