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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進達笑得很大聲,伸手一勾便將李素勾到他身邊去了:「小孩子家家,莫寵壞了他,首功自是要奏請,我一人上奏便是。」
侯君集指著他笑罵道:「老貨倒會收買人心,這麼快就把他劃拉到你那頭了,你別高興太早,老程的招子比你我毒辣,早把這小娃子當寶貝了。」
牛進達咧嘴笑:「陛下把這小娃子安插到牛某帳下,自然是我的人,小娃子立了功,自有牛某為他奏功,要你們多甚事。」
李素在一旁靜靜看著三人吵來吵去,牛進達的態度很堅決,奏功只能由他一人奏,侯君集和劉蘭插不進手。
饒有興致地看了半晌,李素漸漸品出味道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輕笑。
很有意思的畫面,幾個武夫鬥起心眼來,似乎不比文官差……
最後牛進達吵得不耐煩了,瞋目喝道:「奏章我已寫好,來人!快馬拿我奏章入長安呈給陛下,還有那些個小罐罐,帶幾個一同送去。」
無賴招數耍出來,侯君集和劉蘭氣得兩眼圓瞪,卻拿他無可奈何,似真似假笑罵幾句,遂悻悻作罷。
送走了侯君集和劉蘭,牛進達再次擂鼓聚將下了軍令,明日辰時造飯,辰時三刻攻城。
眾將散後,李素仍留在帥帳內,牛進達眯眼看著他:「小娃子還有事?」
李素整了整衣冠,忽然朝牛進達長長一揖:「小子謝牛伯伯愛護之恩。」
牛進達愣了一下,神情變得古怪:「剛才……你懂了?」
李素笑道:「小子懂了。」
「到底是被陛下誇過的少年英傑,果然不凡。」牛進達有些驚訝,隨即懶懶地揮揮手:「懂了就好,你年紀小,莫摻合這種事。」
「是,小子本來什麼都不懂的。」
問得沒頭沒腦,李素的回答也沒頭沒腦,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
……
……
翌日辰時三刻,唐軍第三次攻城。
前軍陣列里多了一支奇怪的兵種,一百人手握橫刀,腰間掛著兩個軟皮囊,皮囊鼓鼓的,這一百人位置站在弩箭營之後,每人相隔二十步混雜在攻城序列之中。
戰鼓隆隆擂響,仍是弩箭和拋石車先登場,漫天箭雨和巨石掀開了大戰的序幕,隨即低沉的牛角號吹響,震天的喊殺聲中,唐軍將士抬著雲梯朝城牆衝去。
攻城的戰術跟前兩次一樣,似乎沒什麼新意。城頭上的吐蕃將領最初緊張了一陣,後來漸漸放了心,仍是以前守城的老套路,攻守雙方好整以暇地拼命。
一切都在重演,誰都沒有注意到,今日的攻城隊伍里隱藏著一個扭轉戰局的變數。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復松州(下)
漫天的箭矢和巨石從天而降,松州城頭仍是不絕於耳的慘叫和咆哮,戰爭裡面應該聽到的聲音,在這裡都不缺。
小半個時辰過去,箭矢和巨石漸漸停歇,守城的吐蕃將領不慌不忙地看著城下的唐軍,相比前幾日守城時的緊張,今日將領們眼中多了幾分戲謔和嘲諷。
原來這就是萬邦臣服的大唐實力,這樣的實力,我們的贊普亦可取而代之。
有個成語叫黔驢技窮,說是老虎第一次看見驢子,以為是很強大的存在,驢也很爭氣的叫了幾聲,老虎嚇得落荒而逃,然後發現驢沒什麼動靜,接著再靠近,驢又叫,老虎又逃,反覆好幾次,老虎終於發現驢這種東西除了只會嚷嚷,根本沒有別的本事。
現在守城的吐蕃將領們顯然把自己當成了老虎,而大唐將士則成了那頭只會叫喚的驢,三次毫無亮點的攻城,令吐蕃人心情大定,原來所謂的大唐雄兵亦不過如此。
心情一放鬆,守城愈發有條不紊,敵人與敵人之間往往都在互相學習,互相成長,相比前幾日的兩次攻城,吐蕃人這次更鎮定了。
戰鼓再次擂響,潮水般的大唐將士發出山崩地裂般的喊殺聲,密密麻麻朝城牆涌去。
一架架雲梯搭在城牆箭垛之間,剽悍的前軍將士們嘴裡咬著橫刀刀刃,赤紅著雙眼往上攀爬,吐蕃兵仍舊用鉤鐮長槍將雲梯推倒。
一切都如同前幾日的畫面重演,吐蕃將領們斜倚在城樓柱子邊,甚至不慌不忙地指著攻城的唐軍將士嘲笑。
然而,這次攻城終究有些不同的,哪怕只有一點點不同,也能令戰局的結果完全扭轉。
攀爬雲梯的唐軍將士人群里,忽然有人伸手從腰間的皮囊處掏出一個小陶罐,下面立馬有人遞上火把,將陶罐的引線點燃,握著陶罐的將士顯然不怕死,任那根嗤嗤燃燒的引線燒到只剩三分之一時,才嘿然大吼一聲,用力朝城頭一扔……
小陶罐恰好在吐蕃兵的上空爆炸。
轟!
地動山搖的爆炸聲,守城的吐蕃兵只覺得腳下的城牆都在微微晃動,驚愕放眼望去,整整兩丈方圓的吐蕃兵全部倒在地上雙手捂頭,悽厲慘叫不已,鮮血甚至白花花的腦漿從頭頂嘩嘩流下,場面非常血腥慘烈。
吐蕃兵短暫的呆住了,每個人眼中不由自主浮現極度的恐懼。
這是一種他們從來不曾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過的武器,一個小小的陶罐,能發出九天神雷般的炸響,然後無數人莫名其妙死去,這……根本就是天神的懲罰啊!
廝殺慘烈的戰場破天荒出現了死一般的寂靜,一名吐蕃兵呆呆看著滿地打滾哀嚎的袍澤,哐當一聲扔掉了手裡的兵器,跪下來痛哭流涕,五體投地式嚎啕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