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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冤案若落到別人頭上,冤枉也就冤枉了,一個沒有依靠沒有背景的商戶,本來處處被人瞧不起,背上這樁人命官司,過堂一審,官老爺首先便先入為主覺得並無冤屈,有了主觀的偏向意識,再上幾道刑具一逼,老丈人那德行也不是什麼視死如歸的壯士,很容易便屈打成招,落供籤押之後,案子就成了鐵案,再也翻不了身了。
不同的是,他是李素的丈人,一位被封縣侯的年輕權貴,丈人有難,李素不可能視而不見。
「看來,我必須要去一趟刑部了。」李素喃喃道。
許敬宗嘆道:「刑部不好通融,昨日我費盡了力氣,連官職都搬出來壓人了,才從一個員外郎嘴裡聽了一星半點,我說要去刑部大牢探望人犯也被拒絕了,刑部的意思我也看出來了,他們想儘快把此案定為鐵案,無法翻身的那種。」
「不管怎樣,我還得去試試,畢竟是明珠的父親,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盡全力。」
……
帶上鄭小樓,方老五,還有李家的數十名部曲,李素騎上馬直奔長安城而去。
輕衣簡行,低調不張揚,李素進城後逕自向刑部走去。
刑部位於朱雀大街的北端,隸屬於尚書省,而李素恰好是尚書省都事,以前專門在尚書省和六部之間送快遞,但凡省內公文來往,皆是李素負責傳遞,所以對刑部來說,李素算是常客了。
到了刑部署衙門口,值守的兵丁見到李素,急忙躬身行禮,連李素的腰牌都沒檢查,逕自讓他進去。
刑部大門內是一塊厚實莊嚴的照壁,照壁上刻著一對狴犴神獸,傳說這種神獸是龍子之一,由於性格明辨是非,秉公而斷,於是常作為審獄署衙的瑞獸,用以警醒和自威。
穿過照壁,裡面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前庭,庭後便是有名的刑部大堂,每有震動朝堂君臣的重大案件,便在刑部大堂審問判決。
李素從檐角門廊下穿過大堂,一直往裡走,走到二堂的廊柱下才停下腳步。
值守的差役顯然是認得李素的,急忙迎上前行禮陪笑,李素很客氣,微笑著請刑部主事出來一見。
差役以為李素又來送公文的,於是請李素堂上安坐,沒過多久,便見一位綠袍官員匆匆行出。
李素眯了眯眼,發現這位官員他認識,姓孫名清,專門負責接收傳遞三省及署衙公文,簡單的說,孫清和李素算是同行,大家都是送快遞的。
二人互相見禮過後,李素又坐了下去,然後天南海北扯起了閒篇,首先是一大段冗長的吾皇萬歲,威服四海,我等何幸生在大唐盛世之類的馬屁,孫清滿頭霧水,卻不得不跟著李素唱作俱佳地面朝太極宮方向遙遙拱手,表示一下為快遞員同行頂帖點讚的意思。
馬屁拍完,李素又開始縱談國家大事,國際形勢,從黃河修堤一直聊到吐蕃松贊干布很可能是他爹的第三房妾室生的等等八卦。
孫清剛開始還能保持禮貌,並偶爾還附和兩句,可是眼見李素聊完這個聊那個,而且似乎有滔滔不絕一泄千里之勢,孫清的臉開始抽抽了。
這位李縣侯吃錯藥了嗎?大下午的跑我這裡聊吐蕃國主是第幾房妾室生的這種八卦話題,大家都是干快遞的,每天要接多少單,送多少單,工作那麼忙你難道不知道?
「慢,慢著……李縣侯請恕下官無禮。」孫清不得不打斷了李素的廢話,苦笑道:「下官很願意聽李縣侯的教誨,不過咱們還是以公事為先,你看如何?李縣侯是來送尚書省公文的吧?先把公文給下官,下官歸整送到齊侍郎那裡後,再回來聽侯爺教誨如何?」
李素拍了拍額頭,赫然驚醒狀:「啊!對,以公事為先,啊呀,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正事……」
孫清堆起笑臉呵呵呵。
然後,李素兩手一攤:「不過,我今日沒有公事啊……」
「啊?」孫清大吃一驚,弄半天你真來刑部衙門閒嘮嗑的?
誰知李素忽然一笑,道:「公事雖然沒有,但我有一件私事,還請孫主事行個方便……」
孫清急忙道:「侯爺不妨道來,下官自當盡力。」
李素緩緩地道:「聽說……昨日刑部在東市拿了一名人犯?是個賣茶葉的,姓許。」
孫清凝神想了想,遲疑地道:「姓許?難道是許敬山一案?」
李素笑道:「對,就是許敬山。孫主事,還請您行個方便,我想問問此案的始末,還想去刑部大牢看看他。」
孫清驚疑道:「侯爺和這許敬山……」
「許敬山是我的丈人,我家正室五品誥命許氏,正是他的女兒。」
孫清驚道:「原來許敬山竟是你丈人!這……昨日刑部拿人的時候也沒聽說呀。」
李素笑道:「那是因為我李家和許家一貫低調,可是低調歸低調,也不能任由別人騎到脖子上啊,孫主事您說對吧?」
孫清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嘆道:「侯爺,許敬山一案,恐怕沒那麼簡單,下官人輕言微,幫不上什麼忙,此案已被呈上刑部堂官的案頭,由張尚書親自辦理……」
「張尚書?」
孫清笑道:「鄖國公張亮,洛州都督,兼刑部尚書,原本尚書一職是遙領,不過年初張公爺從洛州回了長安,如今實領刑部尚書職,令丈一案,下面的人已呈上張尚書的案頭,此事怕是壓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