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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得雖然怪異,但其人卻相貌不凡,說是不凡,實在是因為此人長得偏醜陋,膚色黝黑,兩頰顴骨高高隆起,還帶著兩團高原紅,鼻如鷹嘴,眉若掃帚,嘴如臘腸,組合起來的整體畫面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唯獨一雙眼睛,看似親切和善,然而卻不時閃過精光。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吐蕃大相,祿東贊。
祿東贊在吐蕃的名氣不小,如果按史書上的說法,祿東贊可以算是吐蕃的中興之臣。
老天眷顧,各領風騷。吐蕃自從松贊干布即位後,迎來了欣欣向榮的春天,不知吐蕃哪位已故君主的墳頭突然冒煙噴火,這幾年吐蕃的國運莫名其妙便紅火起來,平心而論,吐蕃的君主松贊干布算是一位英主雄才,而下面的大相祿東贊,也是一位非常精明厲害的角色,吐蕃有了這兩位君臣,就好像劉備遇到了諸葛亮,一個如魚得水,一個如水遇魚,正是水乳交融,蜜裡調油,你儂我儂,恩愛無邊,羨煞旁人。
有英主,有賢臣,二人相輔相成,在位治國大興水利,扶助農桑,練兵布陣,吐蕃這幾年無論國力還是軍力皆蒸蒸日上,不大不小對大唐也產生了一定的威脅,數年前侯君集牛進達挾收復松州之餘威,報復性領軍深入吐蕃境內攻城掠地,手裡掌握著震天雷這般逆天的神器,挺進吐蕃境內千里後也不得不撤軍,除了對唐軍不利的高原氣候和複雜的地理環境外,侯牛二將對松贊干布的忌憚也是原因之一。
總的來說,松贊干布和祿東贊這兩人不好惹,哪怕睥睨所向無敵的唐軍也必須忌憚三分,若非戴綠帽,兒子不是親生,隔壁王叔叔莫名其妙赤身裸體掛在自家陽台外面之類不共戴天的大仇,大唐一般也不太願意兩國交戰。
今日,大唐都城外,吐蕃最不好惹的人之一,大相祿東贊來了。
……
顛簸的馬背上,祿東贊眯著眼,迎著烈陽,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雄偉巍峨的長安城樓,眼中閃過一抹莫測的目光,嘴角的微笑卻顯得那麼的親切自然。
祿東贊身旁,與他並騎而行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穿大唐紫袍,臉型方正,不苟言笑,眼神略顯陰沉,此人正是奉旨至鳳州迎吐蕃一行的鄖國公張亮。
此刻見祿東贊微笑看著長安城牆,一旁的張亮微微一笑,語氣和善卻帶著幾分傲色道:「我大唐國都長安,占地關中,居者百萬,依八水之濱,據秦嶺之險,雄視天下,萬國朝拜。」
祿東贊笑了笑,一張嘴居然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話。
「鄖國公所言甚是,本相深以為然,只不過……上天賜予貴國甚厚,難免引萬國覬覦,世間萬物皆有盛極而衰之虞,貴國如今兵鋒之利,橫掃天下,可猛虎若有老邁體衰之日,未可知是否有群狼噬虎之憂?」
話說得溫和客氣,可語鋒卻非常尖銳,張亮聞言臉色一僵,畢竟是外賓,也不便發作,只好嘿嘿冷笑兩聲,閉口不言。
說到底,大唐和吐蕃之間的關係並非太和睦,幾年前兩國還交戰過,幾場戰役各有勝負,可謂相愛相殺,這幾年兩國外交來往頻繁,但對話時的火藥味仍有些濃。
祿東贊見張亮臉色不好看,頓時大笑幾聲,道:「鄖國公海涵,本相蠻夷之人,不通中原禮數,說話直來直去,冒犯了。」
張亮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哈哈客氣兩句,小小的不愉快算是揭過不提。
隊伍離長安城金光門越來越近,祿東贊眯眼眺望,發現遠處城門口有一群穿著官服的人靜立,不由笑道:「貴國皇帝陛下實在太客氣了,竟勞動朝中大臣相迎,本相深感不安吶。」
「大唐乃禮儀之邦,對友邦自然不會失禮,大相應得此禮待。」張亮淡淡地道。
祿東贊點點頭,笑道:「蠻夷之人不懂規矩,稍停還請鄖國公指點禮儀一二,莫教本相鬧了笑話才好。」
張亮含笑應了。
祿東贊眺望一陣後,忽然道:「不知等在城門前的貴國朝臣是哪些人?鄖國公可否賜告一二?」
張亮笑道:「大多是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鴻臚寺卿唐儉大概也在其中吧。」
祿東贊恍然,笑道:「唐儉之名,本相久聞矣,聽說當初貴國皇帝陛下平滅突厥,唐儉孤身入敵營,以三寸之舌而令突厥可汗搖擺不定,為貴國出兵爭取了戰機,本相常與我國贊普談古論今,說到貴國君臣時,贊普對貴國唐儉常讚頌有加,他說,貴國平滅突厥,唐儉一人堪比十萬雄師。」
奉承話人人愛聽,饒是不苟言笑的張亮,此時也不由哈哈大笑,面帶得色,隨即笑聲一頓,若有深意地瞥了祿東贊一眼,道:「站在城門口的還有一位,姓李,名素,爵封涇陽縣侯,大相一行居於長安,陛下有旨,命李素代天子款待大相各位。」
聽到「李素」的名字,祿東贊的眉梢忽然一跳,神情立馬變得有些複雜了,眼中更是精光大盛。
「李素?」祿東贊動容道:「可是那位……李素?」
張亮含笑,似乎明白祿東贊的意思,點頭道:「正是那位……李素。」
祿東贊沉默半晌,嘆道:「此少年英傑,聞名久矣!中原之地,人傑地靈,福地也。」
對李素,祿東贊自然不陌生,不僅不陌生,這個名字對祿東贊來說可謂刻骨銘心。
松州一戰,五萬唐軍攻伐二十萬守城的吐蕃軍隊,原本毫無懸念的必勝一戰,卻因為李素這個人,發明了一件莫名其妙的大殺器,最終松州失守,二十萬吐蕃兵棄城倉惶而逃,唐軍乘勝追擊,兩位大將不但將松州城收復,還領軍深入吐蕃境內千里,燒殺搶掠,一馬平川如入無人之境,那一戰,吐蕃吃了大虧,而導致吐蕃吃大虧的人,就是這個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