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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奇道:「夫人何以如此肯定?」
「因為齊王不是好人!」許明珠斬釘截鐵。
這個論斷……好吧,很有道理。
「夫君,刺殺阿翁,打傷方叔的幕後指使……來頭很大麼?夫君若跟他們對上,會不會連累夫君?」
李素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如果會連累我,你覺得咱家該怎麼辦?」
許明珠沉默片刻,道:「若夫君會被連累,莫如……忍了這口氣吧,夫君是咱家的脊樑,雖說年紀輕輕便位封縣侯,可長安城裡權貴甚多,不是王爺就是國公,這些門閥經營多年,門下勢力儼然已是龐然大物,夫君與他們對上,怕是討不得好,會害了夫君的。」
李素笑道:「看不出夫人審時度勢的本事也不一般,尋常女子可難有如此見識。」
許明珠嘆了口氣,道:「妾身原本是沒見識的,只不過嫁給夫君幾年了,平日耳聞目染的,多少也跟夫君學了一點見識,知道了事情的輕重……」
抬起頭看著李素,許明珠正色道:「夫君,若事不可為,不為也罷,忍下這口氣,先查出背後誰人指使,待到夫君封王拜相,或是咱李家根基深厚之日,再報今日之仇也不晚,以夫君的本事,妾身相信等不了多少年。」
李素斂起笑容,搖搖頭道:「夫人確實多了一些見識,也學會了審時度勢,只不過夫人剛才還是說錯了……」
「妾身錯了?」
「這件事,已不僅僅是刺殺我爹那麼簡單,事情已傳了出去,估摸長安城都知道了,現在整個長安城的權貴都在看著我,看我如何應對,若我選擇忍氣吞聲,很好,全長安都知道咱李家是軟柿子,從此以後這個來捏一下,那個來捏一下,若干年後哪怕我真的封王拜相,在長安權貴的眼中,我仍是一隻軟柿子,李家仍上不得台面,李家的人走出去,到哪裡都會被人看輕幾分,將來李家的後人到哪裡都抬不起頭,別人都會指著他說,『看,這就是李家的人,當年他爹還是縣侯時被人欺負了,屁都不敢放一個,一家子的慫貨』……」
許明珠愕然睜大了眼,她確實沒想過這麼遠,也沒想到夫君竟將此事提升到如此高度,仔細一回味,卻還是很有道理。
「夫人,我既已入朝堂,一舉一動便代表著咱們李家,我若慫了,咱們李家在外人眼裡都是慫貨,李家的後人也會怨恨我一輩子,並以我為恥,更何況……」
李素說著,語氣忽然變得凜冽起來:「更何況,刺殺我父,這是世間最大的仇恨,此仇不共戴天,身為昂藏男兒,此仇焉有不報之理?若我忍氣吞聲,我有何面目見我爹?」
……
消息仍源源不斷地從長安城傳到太平村,李素給王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幕後指使之人挖出來,不惜一切代價。所以王直這些天沒日沒夜地在長安城裡安排部署,手下的閒漢潑皮遊俠兒上天入地,無孔不鑽,力度比事發時更大了。
不僅如此,李家的烈酒和香水生意都暫時停下,秘方仍在李素手裡,李素不配烈酒和香水,兩家作坊等於空設,日常生產完全停工。
兩樣生意的利潤是巨大的,這幾年長孫家和程家從中獲取了天大的好處,而且攤子也鋪開了,整個關中地區都有三家合夥的店鋪,兩家作坊這幾年不停的擴建,每天加班加點生產,產量仍然供不應求。
這次李素猛的一下停了工,長孫和程家耐心等了三日後,終於坐不住了,不僅是利益鏈突然斷掉,更主要的是,斷供之後各地的店鋪掌柜已將作坊圍了起來,每天吵吵嚷嚷要貨,有的掌柜甚至直接跑到長孫和程家的府邸門前靜坐,擺出一副滾刀肉的樣子,要殺要剮隨便,反正烈酒和香水斷了貨,養不起家小和夥計,我也活不下去了……
李素這一招釜底抽薪,事情漸漸鬧大,長孫無忌和程咬金也坐不住了。
身為家主,家裡的生意買賣其實他們甚少過問,商賈之事上不得台面,到了長孫無忌和程咬金這個地位,若還每天問家裡有多少收入,未免太失體統,只是這一次,自家門口坐了一大堆人,每天上朝下朝都得在門口吆喝一嗓子「讓一讓,讓一讓」,這樣下去,兩家都已成了長安城的笑話。
兩位家主很憤怒,怒火全衝著李素去了,於是三天後,程處默領著程府一群部曲家將,將李素半請半挾持的弄進了長安城。
……
程家。
程咬金穿著綠色團花絲袍,遠遠看去像一株會走動的綠色多肉植物,令人情不自禁以為今日程家的酒宴是以綠色環保為主題。
酒是好酒,菜是佳肴,只可惜宴無好宴。
程咬金黑著臉,端杯大灌一口酒,放下杯子便惡狠狠地瞪李素一眼,然後端杯再灌一口,一副把他當下酒菜的架勢。
長孫無忌面無表情,喝酒也喝得很慢,而且比程咬金斯文多了,淺淺啜一口後,斜著眼瞥李素一下,目光很不善。
李素站在前堂內嘿嘿乾笑,覺得自己像一隻被狼群盯住的……可愛小兔兔?
「別乾耗著了,說吧,小子你啥意思?沒頭沒腦的斷了貨,兩樁買賣,咱們三家裡面,你占的份子最多,斷貨損失最大的是你,你李家跟錢有仇嗎?」程咬金咧嘴笑,滿嘴的白牙發出森森的寒光。
「程伯伯,長孫伯伯恕罪,小子不懂事,給兩位長輩添麻煩了,今就算程兄不請小子來,小子也打算登門給兩位長輩賠罪的……」李素的態度放得很謙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