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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激動不已,紛紛躬身行禮表達感激。
魁梧漢子仰頭看了看天色,猛地一揮手,道:「走!」
……
長安城,四方館。
吐蕃大相祿東贊半躺在床榻上讀書,桌上的油燈搖曳,時有秋風入室。今晚雷雨交加,天氣已有了幾分寒意,對常年生活在寒冷高原的祿東贊來說,大唐入秋後的天氣更讓他歡喜適應。
兩國聯姻,不僅僅是男女迎親拜堂那麼簡單,大唐成親的俗禮太多,皇室尤甚,留在長安城幾個月了,祿東贊一直耐心等著大唐籌辦陪嫁和儀仗,其過程之繁瑣,饒是祿東贊這樣的一國宰相也覺得受不了,幸好再過些日子就熬出頭了,昨日殿內省的宦官告訴他,大唐一應陪嫁物品已準備好了,連隨同陪行的和尚道士也都整裝待行,這個好消息令祿東贊高興極了,所以時已子夜仍興奮得無法睡著。
今晚祿東贊看的書是《呂氏春秋》,這是一本好書,早在中原秦朝時便已成書,書中以黃老道家學說為基礎,結合儒家,法家,墨家,兵家和陰陽家等諸子百家學說,古往今來,天地萬物,興廢治亂,三教九流皆在其中,祿東贊越看越讚嘆不已,深深被中原的古老文化所折服。
正如大唐對周邊列國有著強烈的領土野心一樣,其實吐蕃也對大唐有野心,平心而論,李世民和松贊干布都是一代明君,他們自信且自負,對擴充國土有著強烈的欲望,兩位明君生在同一個時代,不得不說這是天意緣分。
欲圖其國,必先了解其文化,只有深刻的了解它,才能在占領其國後徹底的毀滅它。
祿東贊便是懷著這樣的心情讀書的。
深夜子時,四方館外的梆子敲了四聲,秋風吹拂入室,室內燈火搖曳不定,祿東贊打了個呵欠,有了些困意。
油燈將盡,夜色無垠。
四方館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祿東贊皺了皺眉,心中覺得奇怪。
作為大唐的國都,祿東贊知道長安城是實行宵禁的,入夜後便不准任何官員百姓在城中走動,一旦被發現便落罪,輕則打板子下大獄,重則流放千里,所以每天日落以後,長安城各坊坊門關閉,白日喧囂的大街根本不可能看到人,此時深夜聽到腳步聲,祿東贊不由好奇起來,放下手中的書本,起身出了屋子,來到四方館的院中。
院中站著許多吐蕃隨從,他們更早聽到外面的動靜,紛紛出屋查看究竟,每個人拔刀在手,警覺地隔著大門聆聽著外面的聲音,只是礙於大唐宵禁律法森嚴,吐蕃眾人也不敢輕犯,所以沒人出門。
見祿東贊出來,隨從們紛紛行禮,祿東贊擺擺手,沉聲道:「外面何事喧譁?」
隨從搖頭:「好像有許多人往咱們四方館方向來,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多,越來越亂了,大相,會不會是唐國出爾反爾,要對咱們動手了?」
祿東贊失笑搖頭:「本相來唐國後一直本分,也並未開罪唐國皇帝和大臣,求親也是按照兩國的禮數來求的,唐國君臣有何理由對咱們動手?更何況咱們吐蕃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敢對咱們動手,唐國君臣不考慮後果麼?你們未免太多疑了。」
隨從勉強陪笑了幾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四方館的院子外面便有人啪啪打臉了。
「快,就是這家,沒錯了!」
「吐蕃人真住這裡?」
「沒錯,我看得真真的。」
祿東贊和吐蕃隨從聞言色變,面面相覷之後,祿東贊強笑道:「勿慮,他們不敢拿咱們怎樣的,定是長安城內有刁民作亂……」
隨從們紛紛配合的點頭。
「裡面就是吐蕃人的住所了,快,點火燒屋!」外面的喊叫聲又一次打祿東贊的臉。
祿東贊額頭開始冒汗,卻強撐著冷笑:「呵呵,嚇不到我的,今夜大雨,萬物濕透,連片樹葉都點不著,卻妄言什麼點火燒屋,豈不可笑……」
隨從們這次卻無人回應附和了,直到現在大家的腦子都是一片懵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祿東贊也一樣,外面那群人分明是衝著吐蕃人來的,可祿東贊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自己在長安城裡到底得罪了誰。
冤有頭債有主,凡事總有個因果吧?自己並沒有種下惡因,那麼眼前這莫名其妙的惡果到底是腫麼回事?
今夜外面那群人似乎是職業打臉的,而且專打祿東贊的臉,祿東贊的冷笑還掛在臉上,外面便有了動作,接連嗖嗖幾聲作響,從院子外面扔進來無數隻小陶罐。
祿東贊臉色大變,儘管只是夜空里的驚鴻一瞥,可他仍看清了小陶罐的模樣,聯想到李素曾經在松州城下弄出的那種小罐罐,祿東贊愈發心驚。
幸好這次的小陶罐比較溫和,落在院子和房頂上便沒有爆炸,而是發出一陣碎裂聲。
祿東贊驚魂稍定,隨即鼻端卻聞到一股濃烈的火油味,祿東贊使勁吸了吸鼻子,味道仍消散不去。
身後的隨從卻指著房頂驚呼:「大相,是油!他們扔進來的是油!」
「什麼!」祿東贊大驚。
由不得一眾吐蕃人反應,四方館外面忽然又扔進了無數支燃燒的火把,漆黑的夜色里,昏黃的火光像流星一般落在四方館的院子裡,房頂上,像一陣美麗眩目的流星雨。
四方館頓時火起,傾盆大雨淋在火堆上,卻毫無作用,油助火勢,火借風勢,四方館的大火瞬間便熊熊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