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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揮退了他。
形勢很嚴峻,內憂外患全齊了,李世民留下李績和他斷後,卻只給他們三日的糧食,這支孤軍在與敵人交戰之前,首先要面對的便是非常嚴峻的糧食問題,兩萬兵馬人吃馬嚼的,三天之內到哪裡弄糧食?
擰眉沉思之時,忽然聽到中軍大營方向傳來低沉嗚咽般的牛角號聲,大軍終於啟行,緩緩向西面撤去。
李素身後的空地上,兩萬輕騎整齊列隊,靜靜地目視著大軍主力退去,這兩萬人從今日起,便要跟隨李績和李素舅甥二人在高句麗的境內奔波,交戰,牽制阻擊泉蓋蘇文的十五萬大軍。
第九百一十章 敵境孤軍
主力撤退,孤軍斷後,事實上,如果論這次東征兩國勝負誰屬的話,大抵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這場戰爭里沒有勝利者。
更客觀的說,這場戰爭甚至沒有所謂的「正義」與「邪惡」,雙方都是動機不純,雙方各懷鬼胎,它只是兩位統治者之間的較量,他們以天地為棋盤,以萬物眾生為棋子,各執黑白,落子無悔,最終以半子的微弱差距,下了一盤和棋,棋局和了,死去的棋子們卻再也活不回來了。
大軍啟程,仍如來時一般旌旗蔽日,號角綿長,前鋒拔營一個時辰後,中軍才緩緩開拔。
中軍過後,一支奇異的騎兵從李素眼前緩緩經過,這支騎兵全身披掛黑色盔甲,連頭盔都是全封閉式的,只露出兩隻眼睛,身下戰馬的脖頸腹部也披著一層鐵葉甲,人數不多,大約只有兩千餘,可這支兩千餘人的騎兵經過李素的身邊時,李素分明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壓力,仿佛整座山峰朝他頭上傾塌下來,感覺說不出的難受。
李素不由朝這支重騎兵投去惋惜的一瞥。
這支騎兵便是名震天下的玄甲重騎,當李世民還是秦王時,便是這支玄甲騎兵跟著他南征北戰,戰鬥力十分強悍,後來大唐立國,玄甲重騎被拆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由李靖掌管,在滅東突厥一戰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另一部分改為百騎司,成為李世民身邊的貼身禁衛,負責護侍皇帝以及戍衛宮闈。
眾所周知的《秦王破陣樂》記載的是李世民以百騎而破王世充竇建德的十萬軍陣,於是從這個真實的事跡里演化出《秦王破陣樂》,而當時的秦王李世民所率領的「百騎」,便是玄甲重騎。
現在從李素眼前走過的重騎便是當年名震天下的玄甲重騎。
李素之所以覺得惋惜,是因為這支重騎太有名了,戰鬥力可謂剽悍,如果這支騎兵能夠留下來負責斷後,李素的把握能增加三成。可惜這是一支重騎兵,並不適合高句麗的山地地形,兵種的局限性註定了他們在這裡發揮不了作用,只能隨著李世民撤回大唐境內。
玄甲騎兵過後,便是李世民的御輦,出征前意氣風發騎在馬上的李世民,現在卻只能躺在軟榻上,由十八名魁梧的禁衛抬著前行。
御輦經過李素和李績身邊時,忽然傳出李世民虛弱的聲音。
「停下……」
十八名禁衛動作劃一地停下。
一旁的常塗上前,將李世民的身軀扶起來。
李世民的氣色仍舊很灰敗,像一盞即將油盡的枯燈,從御輦內支撐起半個身子,朝李績和李素笑了笑。
李績和李素急忙下馬,面朝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深深地看著二人,良久,緩緩道:「斷後重任,朕便交給二位了,以寡迎眾,四面皆敵,連累二位涉險,是朕的過錯。」
李績躬身道:「為君分憂是臣的本分,陛下勿慮,臣以項上頭顱發誓,必保王師主力無虞。」
李世民搖搖頭:「卿乃國之柱石,豈可輕言生死?朕只望卿盡力而為,事若不可為便果斷撤出,萬勿以千金之軀而涉兇險之境,東征已是兩敗之局,朕不能再痛失愛將也。」
李績大受感動,垂頭哽咽領命。
李世民轉過頭看著李素,笑道:「子正,剛才朕的話也是對你說的,記得,一定要保重自己,你舅甥二人皆是我大唐之瑰寶,不可有失,子正才二十多歲,如此年輕,更不要輕易犯險,朕與下一代帝王都需要你的傾力輔佐,記住朕的話,一定要平安歸來。」
李素躬身道:「是,臣盡力而為。」
李世民點點頭,說了這番話,他的神情又有些疲倦了,仍強撐著精神道:「予爾兩萬輕騎之外,二位尚有何求,說出來,朕盡力滿足你們。」
李績迅速朝李素瞥了一眼,沒說話。
李素卻沒跟李世民客氣,這個要命的關頭可不是客氣的時候,不管什麼東西都是多多益善的。
於是李素趕緊道:「臣有求,其一,如果可能的話,請陛下再調撥一些糧草,雖說大軍糧草也不富裕,但王師主力大不了餓著肚子趕路,而臣等兩萬將士,卻不能餓著肚子跟敵人拼命呀……」
李世民一怔,接著搖頭失笑:「這等時候,子正還是這般油嘴滑舌……」
沉吟了片刻,李世民咬了咬牙,道:「好,朕再調撥兩日糧草予你們,加上之前的糧草,一共五日,子正,這是朕最大的努力了,再多恐怕不行了,王師主力若糧草缺乏過甚,恐會譁變,朕不能冒險,還望子正體諒。」
李素心情好了許多,急忙躬身道謝。
「子正剛才說『其一』,有其一必有其二,繼續說吧,還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