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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先是皺著眉,接著眉頭舒展開來,眼中卻浮上幾許憂傷,隨著曲調的抑揚,憂傷愈發濃郁。
良久,一曲終畢,李素和東陽陷入久久的沉寂之中。
最後李素打破了沉寂,揚了揚手上的樂器,強笑道:「它叫陶笛,剛才吹的曲子,名叫『故鄉的原風景』……很怪的名字。」
東陽看著他,靜如歲月。
李素笑容斂去,垂下頭緩緩地道:「我想家了。」
「你的家……不是在這裡嗎?」
「我想念的家,在前世。」
第二卷 聖朝無闕事,自覺諫書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官職加身
東陽不明白李素想念的家為何在前世,她只覺得剛才那首曲調里有一種深深的哀愁,仿佛一陣綿綿的凍雨,直接淋進了她的骨髓里,令她憂傷到顫慄。
他……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那個故事有喜有悲,有笑有淚,他的詩,他的國策,他造出的震天雷……或許都在他的故事裡。
東陽很想聽這個故事,但良好的教養告訴她,他不想說,她就不能問。
靜靜看著李素沉默的樣子,東陽忽然劈手奪過了他手裡的陶笛,道:「以後別吹這個了,吹得人心裡慌慌的,不好聽。」
李素被她從鄉愁中驚醒,笑了笑,無所謂地點頭。
東陽把玩著手裡的陶笛,嘴裡哼哼有聲,似乎在默記李素剛剛吹奏的曲調,過了一會兒,抿著嘴悄悄笑了笑。
「李素,這裡便是你的故鄉。」東陽重重地道。
李素怔然,隨即舉杯飲盡冰涼的葡萄釀,漫聲吟哦:「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聲漸凝噎,似向前世告別。
……
唐朝的宦官很辛苦,特別是唐朝初年的宦官,不跑腿時只是個侍侯貴人的角色,跑腿時也只是個傳話的,長安城內還好說,恨的就是李素這種人,住在離長安城六十多里,騎馬跑斷腿也不見這新封的混帳爵爺掏出點小費慰勞一下。
宮裡來了旨意,陛下宣召李素進宮奏對。
李素只好穿上那件略顯娘炮的淺緋色官服,腰間掛上一個銀魚袋,騎上馬兒跟著宦官進了長安城太極宮。
李世民仍在暉政門內的安仁殿召見他,今日的李世民只穿了一身黃色便袍,跟東陽說的一樣,大殿四周果然擺放著許多冰塊,宦官內侍賣力地扇著大團扇子,李世民仍熱得額角冒汗,以往所見的皇帝威儀今日全然不復,嘴裡甚至噶嘣噶嘣嚼著冰塊。
「這天氣,熱得邪性……」李世民皺著眉,朝宦官示意了一下,宦官急忙將一碗細碎的冰塊捧送到李素麵前。
李世民揚揚眉:「來一塊?」
很暖心的待客方式,類似於前世的陌生人見面先發一根煙當作打招呼,彼此間的陌生感隨著煙霧縹緲瞬間消逝殆盡。
李素當然也不客氣了,他也很怕熱的,更何況最近不知為何,臉上又冒出一顆青春小紅痘,估摸是天氣熱上火,煩得徹夜難眠,總覺得沒臉見人,照鏡子都沒心情了。
消火的冰塊,實在不能拒絕……
迅速拈起一塊扔進嘴裡,然後……君臣二人相對無言,同時噶嘣噶嘣……
「朕意長安城東郊二十里外劃一塊地方,駐重兵把守,設火器局一,你任監正,正五品,另任少監二人,匠作百人,專司研製火藥震天雷之用,三日後上任去吧,噶嘣噶嘣……」李世民嚼著冰塊把該說的都說了,這次沒有一句問句,簡單的說,這不是奏對,而是宣李素進宮聽聖旨。
李素無辜地望著他,同時,無辜地嚼著冰塊:「噶嘣噶嘣……」
李世民盯著他:「你有話說?」
「有。」
「奏來。」
李素三兩下嚼完冰塊,咳了兩聲,萌萌地看著李世民:「陛下,臣……只是個孩子啊。」
「再作,朕讓你橫著走出宮。」李世民怒哼。
李素嘆口氣,其實上次進宮奏對,見李世民對火藥如此狂熱的態度後,李素便有了這種預感,見識過火藥威力後,但凡稍有雄心壯志的皇帝都不會對它視而不見,而研製發展火藥的人選,除了他這個發明者以外,還能是誰?
耳邊忽然響起許敬宗跟他說的那番話,其實,世上從皇帝到販夫走卒,誰能真正悠閒一世?各有各的忙碌罷了,不讓他悠閒的權力掌握在別人手裡,他有什麼資格做個閒人?
「敢問陛下,所謂火器研製,需要研製什麼?」
李世民冷笑:「你問朕,朕問誰去?東西是你造出來的,怎麼把這個東西變出花樣,變得更利於我大唐雄兵征伐天下,那是你這個火器局監正的事情,朕管得了那麼多?」
好吧,歷史因為一個小陶罐的出現而徹底改變了軌跡,朝一個任何人都無法預料的方向瘋狂發展,大唐皇帝陛下掠奪土地有了更加犀利的武器,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後世歷史學家若有知,一定會把……王樁吊起來抽一頓?
不是因為王樁的話,這東西出不了世,王樁是千古罪人,沒錯,是這樣的。
李素拱手:「一應人力物力……」
李世民一揮手:「要啥給啥,噶嘣噶嘣……」
「陛下,火器這個東西,範圍很大,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火器都可以應用……」
李世民停止了咀嚼,吃驚地盯著他:「天上飛的?咋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