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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八點半。
唐寒柳買了燒烤和汽水,兩隻手都沒空。他站在宿舍門口喊道:「幫我開一下門。」
去開門的是聞人影歌。
拎進來後,唐寒柳看到所有人都在,便直接說:「像之前在天台那樣,久違地聊聊?」
近一段時間裡,宿舍都籠罩著低氣壓。
過去,哪怕大家都忙都累,也還會有楊力在宿舍里很有活力地嚷嚷,氣氛多少會被帶動起來,活躍不少。
「是什麼限制了我的巧克力?是貧窮啊!」楊力吃掉了最後一塊巧克力,悲傷道。
楊力家庭條件很一般,他們都知道。
他也沒有掩飾過,經常在宿舍里吼。
不過不是那一種消極的吼,而是帶有一點點自黑色彩的吼,和網上那些經常喊窮的人沒有什麼不同。
喊歸喊,生活歸生活。
在校隊訓練那麼重的情況下,他還每天擠出兩個小時去兼職。
兩個小時的兼職賺不了太多錢,但至少夠他每天的飯錢。
所以楊力總是很樂觀地、不懼怕說出自己的情況,直爽地有什麼說什麼,就算是消極的話,說出來也是積極的語氣。
可是最近沒有了。
聞人影歌變化不大,但唐寒柳能感覺到他憋著一股勁,想為師兄們拿到下一次的冠軍。這股勁讓他很難分心到「察覺氛圍變化」上。
花桑年在此之前經常充當宿舍的潤滑角色,可是這一學期以來,常常走神。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還好,一旦靜下來,總能看到花桑年皺著眉頭。
唐寒柳大概能猜到是因為專業成績,老師給花桑年的評價總是忽高忽低,迷茫在所難免。
不能再這麼下去。
就算沒有當過調和的角色,唐寒柳也決定組織一個夜談會。
所以他買了燒烤和汽水,吃東西的時候聊天會比較放鬆。
楊力笑嘻嘻地幫忙在地上打開小桌子,「聞著好香!你買了多少啊,等會兒發個群收款。」
「不用,最重要的是大家吃得開心。」唐寒柳只希望這幾人能在吃的過程中,敞開心扉。
絲毫沒注意到楊力的動作頓了一下。
楊力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從前他並不會很在意「被請客」。所有人都知道他靠兼職賺飯錢,家裡人給的生活費大多時候都不花,準備找機會還給姐姐,所以有的時候像汽水奶茶這些東西,順手就會請他喝。
也不是理所當然,就是感覺大家關係好,不用那麼計較。
偶爾假日能兼職的時間長,拿到工資後他便會請客,也沒人會推辭。
這種生活其實還挺好的。
如果一直不去和別人比較的話。
楊力當然不會和那些家境好的人比,他們家庭條件好,生活得好一些也是正常的。更何況他們大方又不會不尊重人,從來沒有瞧不起他。
讓楊力真正在意的是,明明家庭條件很好,卻從初中開始就能靠自己生活的人。
不僅如此,學業籃球哪一方面都比他要強的多。
這樣的人就跟他住在同一個宿舍,同一支隊伍里。
「發什麼愣呢?」唐寒柳制止了楊力把汽水往燒烤上放的舉動,「汽水放四個方向。」
楊力哈哈一笑,「有點走神,這就放好。」
花桑年也過來幫忙,將打包了燒烤的餐盒打開,「糖糖,你買了好多。」
「吃得完,不怕。」唐寒柳是按照平時注意到的他們的喜好、食量點的,「慢慢聊,慢慢吃。」
聞人影歌接話:「我可以包尾。」
意思就是吃不完,他會負責光碟。
楊力也聽懂了,但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運動員吃這麼多重油鹽的東西不好吧?」
說完楊力就後悔了,可話又撤不回來。
花桑年和唐寒柳都沒反應過來該怎麼緩和。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當初唐寒柳說楊力的那句話:有哪個運動員一周幾次地喝酒?
聞人影歌沒聽出來話語背後的意思,只當是一句日常聊天,「不常吃,不會有影響的。」
「……說的也對。」楊力鬆了口氣,但又有點不得勁。
為什麼聞人影歌總是這麼一副「自我中心」的樣子,完全不會在意其他人,更別說別人對他的羨慕、嫉妒、陰陽怪氣。
從小學到高中,楊力全心全意的學習,高考的分數線也只比X大的多了15分,勉強進入軟體工程這個專業。
而對方,從初中開始就不花家裡的錢,是全國狀元。
不用兼職,靠著獎學金還能富餘。
國慶他們一起進了校隊。
好像,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但對方在一隊當首發球員,而他在二隊當替補。
這不是最打擊他的。
他永遠相信努力可以給他帶來更好的。也就是說別的沒有,他心態還是不錯的。
可是在球場上,他會因為緊張而丟了罰球,而聞人影歌所有的比賽一個罰球都沒有丟過。
他沒有一樣能拿的出手的。
在聞人影歌面前,他根本沒有可比性。
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甚至,他那麼努力了,卻連在師兄們面前哭的資格都沒有。
體育競技沒有亞軍。
在與冠軍擦肩而過而嚎啕大哭的師兄們面前,楊力極力忍著,他沒有資格哭,因為他一場比賽都沒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