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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曉天,歷曉天。”貝樂在搖他。
他好像昏迷了幾秒鐘。
“你怎麼啦,歷曉天?”
“我口渴。——有股味兒,你有沒有聞到?”其實,他早就聞到一股奇怪的煙味了,但他以為那是“木乃伊”發出的氣味,一直沒敢提。
“他在上面放火,他想用煙燻死我們!他可能就是用這種方法把他們變成這樣的……”貝樂的聲音在發抖,歷曉天感覺他還戰戰兢兢地朝後望了一眼。
難道我們也會變成那樣嗎?天哪!
現在他的眼眶也不知不覺濕潤了。“貝樂……”
“歷曉天,你別睡著,你堅持一下,我,我再試試!”貝樂說著站起身,走到牆角摸索了一番,把那個跟蹤器撿了起來。
歷曉天又聽到了一陣蛐蛐聲。
沒用的。五叔一定是睡著了,一定是的。混蛋胖子!沒希望了……
煙味越來越重,意味著他們離死亡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他覺得呼吸也開始困難起來了,他的鼻子費力地在周圍尋找空氣,但似乎越來越困難,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來不及了……
“歷曉天,歷曉天!……”他聽見有人在叫他,搖他,隱約看見貝樂的臉在不遠處搖晃,但已經越來越模糊。他覺得好睏。
別叫我,貝樂,讓我睡吧……
就在他閉上眼睛,沉入夢鄉的那一刻,忽然,他耳邊傳來一陣清晰的聲音。
嘟嘟,嘟嘟,嘟嘟——接著是貝樂的歡呼。
“歷曉天!五叔回答我了!”
真的嗎?
嘟嘟,嘟嘟,嘟嘟。跟蹤器又響了三聲。
啊,真的!真的是五叔的回音。他努力想睜開眼睛,但是,終究還是失敗了……
8.一個月後
那座不知名的小山就在墓地的旁邊,歷曉天趕到那裡時,已經接近傍晚了,但天還亮著。他遠遠看見貝樂一個人坐在山頂,而他的手上拿著前一天,他們在貝樂家共同製作的風箏。風箏上印著貝樂和他父母一家三口的照片。
“只要在上面裝個發動機,它就能飛得很遠很高,我希望我爸媽在天上能夠看見它。”貝樂說這話的時候,正在專心致志地研究發動機的構造,五叔則在他身後啃漢堡包。
“應該再印一張那混蛋被抓住的照片放在風箏上!讓三哥知道,我們已經替他報仇了!”五叔抹著眼淚,憤恨地說。
這是多好的主意啊。歷曉天當時想,雖然他也不確定貝樂的父母是否真能看見風箏上的照片。不過,假如是他,他一定很樂意看見殺死自己的兇手被繩之以法。
但是,五叔的好提議卻被貝樂否決了。
“不,他們不想看。”貝樂道,“他們只想看美好的東西。”
貝樂的這句話讓歷曉天想起了他看過的一張照片。
當時他還在病床上,母親拿了張報紙給他,那上面有一張男扮女裝的楚傑被押上車的照片。他還穿著那件頗有女人味的藕色毛衣,但臉上的眼鏡和頭上的假髮已經不見了,所以呈現在人們面前的是一張慘白的老年男人化過妝的臉,而他的眼睛正瞥向他身後,在那裡貝樂和他正被抬上救護車……直到現在,每次想到照片中那張陰森恐怖充滿殺氣的臉,歷曉天仍覺得不寒而慄。
他沒對任何人說過,自他從那棟小樓的地下室被救出後,他就總是做噩夢。他總是夢見那棟小樓,還無數次地看見楚老太太摘下假髮朝他冷笑的情景。所以,貝樂僅用一句話就說服了他——他相信貝樂的父母一定跟他一樣,永遠都不想再看見那張醜惡的臉了。
“嗨,你怎麼才來?”貝樂回過頭來抱怨,一道夕陽照在他身上,像給他裹了一層金黃的外衣。
“我出門的時候,正好楚寧打來電話。”歷曉天氣喘吁吁地說,他的體力已經完全恢復了。不過,爬山這種運動對他來說,還是太劇烈了。
“她好嗎?”
“她讓我跟你說聲再見,今天晚上她就飛去香港了。”歷曉天一邊說,一邊不斷撫摸自己的胸口。
“她還是不肯跟我說話嗎?其實,我又沒怪她……”貝樂輕聲道。
“別管她,她就那臭脾氣!”
自出事以來,楚寧一直不肯見貝樂,歷曉天曾勸過她無數次,但執拗的她,就是一句都聽不進,“我還有什麼臉見貝樂?是我爺爺殺了他父母!”這件事始終讓她無法釋懷,而楚傑對她所做的一切也讓她深受傷害。
有一段時間,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現在,在張律師的幫助下,她終於辦好了去香港念書的手續,可以離開這個傷心地了,連歷曉天也替她高興。
“她有沒有去見那個人?”貝樂問道。
“沒有。她說她只想把什麼都忘記。呵呵,這可以理解。”
歷曉天想,去監獄看楚傑,對楚寧來說絕對不會是什麼愉快的記憶。
“哦,也對。那就替我祝她一路平安吧。”貝樂道。
“我已經替你說了。”
“謝啦。”貝樂笑著說。
在歷曉天看來,最近這兩個星期,貝樂的心情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父母的屍體最初被認定時,他有好些天都拒絕說一句話,從早到晚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歷曉天曾擔心他會自殺,現在,看到朋友臉上又有了笑容,他終於可以放心了。他還記得,貝樂最痛苦的時候,他曾經向老爸請教,是不是喝杯紅酒,就可以解除煩惱,因為他總看見老爸在心煩時喝酒。當時,老爸對他說過一句頗有哲理的話。